二十三岁的白粉
文/阿禾
寂寥的中午，无人邀约，悻悻地走出店面，当第一缕毒阳打入脸上的时候，周围所有的阴暗把他笼罩得更密集，无缝可入。
“终于出来了。”长吁一口气，挣扎地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给空气，却整个人再次像楼倒般塌下去，努力想活动活动肩，张开胸呼吸更多空气，却也显得举步维艰。
他回想起很多人。最好的兄弟，即使他一贫如洗，也能变着法子让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早上走出花园的时候，想起家对面的旧友，两个性格相差如此之大的人走在一起，旧友当初怕也是被兄弟这种活跃的性格所感染才喜欢上他的吧，明显的飞蛾扑火，可当初为什么他还乐于做这个红人。不自禁又想起自己，自以为最适合花了最大精力去经营的感情，时间过后想起也不过是同一性质，在不对的时间爱上错的人。
缓缓挪动身子继续往前走，下坡的时候，失意踩空整个人摔下，站起来拍拍灰和烂泥，往汤粉店方向走，头也不回是因为知道没有人会理会自然也不必害怕她们笑的异样眼光。坐下，叫一份三块钱的斋粉，摸摸口袋仅剩一张湿皱的五块钱，心想晚上只能走路回家了。看着眼前这碗没有一点点肉的白粉，尽管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月，但努力联想想象中的美味应该还是可以的。唯有此时，为了填饱肚子才会有动力去扫开那些笼罩在身上的阴霾。生活于他来说是为了能活着，哪怕背贴骨头哪怕苟延残喘。那这样的生活于二十三岁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一个人漂流在外，无依无靠，陌生的地方朋友少得可怜，那本是不应该的样子。可这不就是他自己选择的么，大学不读跟着一个女人跑到陌生地，花尽身上的钱后抛下一走了之，说来倒真是自己活该呢。他苦笑着，咽下那些生硬如石头的白汤粉，如果当初没有这个选择，怕现在已是哪个公司的高层领导。他又咽下一口，把一个个美好遐想咽下，眼里却不断蒸出白水。
烈日下，一条街上占满了走地摊的衣服，琳琅满目，一条路穿过去，在原地却迈不起一个脚步前行，该去哪，哪才是自己想去的，心里没有目标，到哪里都需要钱，右口袋只有两块钱，连新的一双山寨匡威都买不起，身上这身粘热丑陋的衣服，把自己映成一只丑蛤蟆。竟然这么丑，席地而坐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干脆就在银行取款机附近的门槛上坐着，脑门上有天，脚下有地，再不好运气也不会差成突然被打一枪。
“小弟，这位置是我的，你滚开。”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人，轻蔑地说：“先来后到。”
“奶奶的，这是俺的位置，什么先来后到，管你他妈的先来后到，你再不走老子抄家伙收拾你。”说罢撩起衣袖欲作向前拎起他往地下摔状。他看到他撩起的衣袖下的青龙刺青，悻悻起身逃走，那动作与姿势，像极书上坏人被揭发欲逃走的样子，稍稍弯腰，头低低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整条街静静的，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得盯在他身上，他走得艰难，想努力跑开却被大家的眼光不断吸引往后退。
他跑回汤粉店，叫了一份两块钱白汤粉。
有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五块钱，也可以吃两份白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