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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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识别成功,欢迎回家。今天在您外出的时间里一共有三十二个人在您门口路过,其中停留超过十秒的有两位……”电子播报的尽可能地表达着对于我回来的欣喜,但却被习以为常地成为了只具有符号化的提示音,就好像年少时候我们出门疯玩之前,身后总是有一句被关门声夹断的早点回来一样。
我的到来好像惊扰了夜晚的宁静一样,原本死寂黑暗的房间开始复活,灯光随着我的位置被柔和地点亮,逐步消解着吞噬生机的昏暗。桌子上自动投影着上次没看完的录像,各种家电开始自动运作,洗浴室也调整好了水温等待我的莅临。
终于随着我的脚步停止,灯光也驱散了房间里最后一片阴影,就像海水退潮后漏出的礁石一样,我也终于找到了她——我的母亲,她像是睡着了一样静静地靠在那张她喜欢的躺椅上,面朝着窗外的穹顶。也许是她坐得太久了,以至于家里这套号称最智能的家居设备也判断为家中无人。
我轻声轻脚地走过去,来到她的面前。原来她真的睡着了,薄薄的毯子盖在腿上,我站在母亲的躺椅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她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安详,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紧闭的眼睛里,似乎还藏着年轻时的活力与智慧。
好像感知到了有人在旁边,脸上皱纹间分开了两道细微的缺口,里面浑浊但是无法隐藏某种喜悦:“你回来了。”
“不,妈,你应该说‘儿啊,咋回来这么晚。’才对。现在都快0点了。”我轻轻为她提了提因为起身动作而下滑的毯子。
“唉,妈老了,妈现在真的有一点痴呆了,这个昨天你才给我叮嘱过的,妈又忘了。”母亲的声音里隐藏着一点点歉意,不得不说这一丝歉意被我捕捉到以后居然有了一丝愧疚感。
“今天又去医院了吗?”
我慢慢扶起她往客厅走着,听到母亲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的询问,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算妥当。
“对,我刚从医院回来,你知道的,那里有个人需要我照顾。”我顿了顿还是一如往常地把她扶到客厅里坐下。
“假如我以后生病住院了,你也不用天天来医院,隔几天能看看我就行了,我知道你工作忙,一直打扰你工作也不好。”
我有些诧异的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地笑道:“我怎么觉得您在吃醋呢。放心吧妈,你可是一位注定要长命百岁的老太太。医院什么的可不收您这样的健康人士,不然收的多了他们得要破产了。”
“哼,不知道是谁能让你这么上心,能让你把你老妈一个人扔在家里一整天。”
我有些哑然,但是这样轻松的氛围还是让我紧绷一天的精神稍稍舒缓。我点开了桌子上那一个还没播放结束的录像:“妈,你还记得这是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视频吗?”
“要开始录了哦!”就像是场记喊了action一样,视频里的女人在固定好摄像机以后便跑到不远处抱起一个小孩,随后两个人便开始配合着当年很流行的音乐开始跳着一种简单但是颇具节奏感的舞蹈,这种风格的短视频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席卷大江南北,我的母亲也确实是积极参与其中且乐此不疲。我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好像被夺舍之后正在熟悉四肢一般的小孩,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那个显得活力四射的女人。
是的,这正是我母亲年轻时录的短视频,而那个笨手笨脚的小孩也正是我。
我偏过头去看着母亲,她也很用心地看完了这几十秒的视频,然后开心地说道:“这个视频你昨天给我看过,小孩怎么笨手笨脚的,女人跳得很有节奏,我很喜欢。”
“妈,这是我跟你以前录的,昨天不是才给你说吗?”
母亲明显愣了一下,转过头来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不好意思啊小凡,这个视频妈已经忘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就好像一个生怕被责罚的小孩子一样。
“没事的妈,我这不就是在让你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现在你又多记了一个,来妈,咱们看下一个视频……”
(二)
“近日,警方破获了一起非法传播、倒卖淫秽物品案件。犯罪嫌疑人龙X涛借用时下热门的仿真人技术组织聚众淫秽行为。现如今仿生人技术的发展已经使得人们的生活更加方便快捷,但让这起案件与以往‘成人体验馆’不同的是,龙X涛为仿生人植入了特殊的AI系统,可以最大程度地去模拟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女性。由这起案件所引发的关于伦理问题和有关肖像权、隐私权的法律问题或将成为下一步法律对AI公司重点筛查的方向……”
我在工位上正浏览新闻的时候,孟小琪捧着花茶走了过来。
“小凡,你也看到这条新闻了啊。我听我一个在法院工作的大学同学说,上面已经准备相关的法律草案了,现在正在筹备委员会,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草案发布了。”
我眯着眼看着那张新闻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是还是能看清那些仿生人都被做成了一些知名演员或者网红博主之类的
“用仿生人做这种事,真的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孟小琪的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感慨,“咱们公司就是研究AI的,你又是咱们项目的头,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仿生人其实只是个工具,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人身上。”我叹了口气,轻轻地转动着面前的茶杯:“不过,我也挺好奇,如果仿生人真的能做到和真人完全一样,那会怎么样?”
孟小琪放下花茶,仰起头思考了一下:“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仿生人真的能做到和真人完全一样,那我们还怎么区分他们和真人呢?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把他们当作人来对待呢?”
我笑了笑:“或许这是一个遥远的未来才会面临的问题,但肯定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孟小琪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有一天,技术真的能做到复刻出一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那么我们本身的存在价值会不会被取代啊?”
我准备拿起杯子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还是别想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刚好你去叫项目上的人过来开个会,讨论一下最近项目遇到问题。”
孟小琪点点头,端起茶杯准备离开,突然她回头对我说:“待会下班了我替你去医院吧,你已经连着熬了快一个月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看着她的背影,我居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的母亲,但这个念头只产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又随即被我打散。
“不用了,我想多陪陪她。”
我叹了口气,疲惫把我深深地压入椅背中。
我不知道如何去定义我和孟小琪的关系,她是一个聪明、敏感、善良的女孩,对AI技术的伦理问题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思考。在我身边的人中,她是我为数不多会去聊关于自己事情的人,她像一个忠实的助手、又像一个妩媚的情人,但我与她从没有产生出一丝多余的暧昧,也从没有让我有一丝机会去逾矩。
我揉着眉头里的疲惫去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最近的项目进展。
我们的团队正在研究一种新型的AI技术,目前的主流技术对于浩如烟海的知识是近乎无差别的学习,而我们的客户大多数需要更为精确、专业的技术支持,所以关于如何训练才能使得AI的自我学习能进行针对性地开展成了我们现在主要研究的方向。
孟小琪走了进来,带着笔记本坐在我对面:“小凡,我们的会议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好,我们走吧。”
我和孟小琪一起走进会议室,看着团队成员们一个个坐得笔直,我坐下来看着他们:“好,我们开始吧。”
“我们一直在尝试让AI通过无差别学习来达到自我意识,但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孟小琪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从人类婴儿的学习过程入手,他们是通过与环境的互动来逐渐形成自我意识的。也许我们可以设计一个模拟环境,让AI在其中与虚拟角色互动,通过这种互动来激发它们的自我意识……”
“天哪,这听起来就像是在拍楚门的世界一样。”一个成员发出惊叹。
“或许我们更像是在扮演上帝。你要知道我们是在给一个AI完整的生命,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假如我们让一个与爱因斯坦天赋无二的婴儿模拟爱因斯坦完整的一生,那么我们会不会重新创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爱因斯坦?”
“那伦理委员会那边是否能通过这样的技术申辩?这简直是在灵魂层面的克隆。”
孟小琪侧过头看了看我,我则回以肯定的点头,然后继续着她的演讲。
“所以这只是个极端例子,接下来我将为大家阐述这项技术在工业、商业领域的应用……”
(三)
在一间安静的医院病房内,医院的病床扶手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一位老人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四周被柔和的灯光笼罩。她的眼睛紧闭着,仿佛在做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那台冰冷的机器在不停地发出嘀嘀的声音,告诉我她还活着。
感受到身边来了人,老人微微睁开眼睛,一丝欣喜自那两道裂纹里流出,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立刻被我阻止。
“儿啊,咋这么晚还来。”
如果有人同时去过我家和这里就会惊愕地发现这两个人一模一样,母亲的手苍白得近乎透明,血管清晰可见,像是在皮肤下游走的蓝色河流。
“今天有个会结束的晚,老是让小琪过来帮我照顾你太麻烦人家了。”
“哼,你个没良心小子还不如人家小琪对我这个老婆子上心。你也知道会麻烦人家?啊?你给我一个准信,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人家小琪?”
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母亲就像是充满了活力,好像催婚永远是刻在老人骨子里的事情,我只能打着哈哈想要略过这个话题:“哎呀,妈,都说了我跟小琪是同事关系。”
“同事关系?同事关系会帮你照顾你妈?我给你小子说,你要是对不起人家姑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虽然嘴上故作厌烦,但是非常享受现在能和母亲打闹的瞬间。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在病房的角落摆的一台摄影机,我想尽可能地多记录一点她的瞬间,昨天来医院的时候医生给我说母亲的情况很糟糕,事实上不用医生赘述我也能知道,她现在身上的病痛都是早些年的辛劳积攒下的。
“儿啊,听妈一句。妈自己也知道能陪你的时间不多了,你爹走得早,这么些年以来全是咱娘俩相依为命过来的。妈要是走了,这世上就剩你一个人了,所以啊,趁着妈现在还没咽气赶紧娶了人家小琪,要是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妈心里会难受。”
我的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疼痛。我站在母亲的病床前,那种痛楚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深处的撕裂。我试图呼吸,却发现空气仿佛变得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份痛楚压抑在心底,但它却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无法遏制。
我感觉头痛得厉害,但是我努力忍耐着不在母亲面前漏出一丝。
“我知道了,妈,等你出院我就和小琪去办婚礼。”
“这才对嘛,那我要赶紧恢复起来,看看能不能等到你俩让我抱孙子。”
母亲开心地笑了起来。
“妈,你早点休息,我明天下班了再来陪你,我要是来不了就让小琪来。”我收起了录像机准备回去。
“哎……”
“咋了妈。”
“没事,你去吧,明天你忙呢。”
“好了妈,没事,我明天还来呢。”
(四)
回到家以后,夜晚的城市永远不会疲惫,但疲惫如同一层无形的雾气,笼罩着我。沙发形状根据以往采集的身体数据,自动贴合我的身体。我在被柔软吞噬的同时却又被提供了一种可以忽视但却有力的支撑。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只有窗外的街灯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我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堆旧资料上,那是关于母亲的一切可收集的记录,尘封的记忆随着投影的翻动逐渐苏醒。
我点开一张照片,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笑容灿烂,眼神中透露着对未来的憧憬。
下一段视频是母亲在厨房里,母亲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忙碌着,手中的锅铲在热油中舞动,发出滋滋的声响。蒸汽在空气中升腾,带着饭菜的香气,弥漫着整个空间。她偶尔抬头,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她与食材之间有着无言的对话。
我试图在这些图片和影像中寻找那些被时间遗忘的片段、寻找记忆可以栖息的枝干。
就在我沉浸在回忆中时,母亲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她从厨房慢慢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饮品,看到我手中的资料,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查的情绪。
“小凡你今天回来得比以前晚啊,看什么呢,孩子?”她轻声问道。
我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妈,你怎么出来了,这些是你以前时候拍的东西,我……我只是翻出来看看。”
母亲坐在我对面,目光落在那些旧物上,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是啊,那时候的你还这么一点大……”她开始讲述起那些往事,然而,随着她的话语,我越来越感到惊异,因为她说的内容与我记忆中的版本有着不小的出入。
“等等,妈,我记得那天我们并没有去海边,而是去了公园。”我试图纠正她,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母亲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不,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确实去了海边。”
“怎么会这样……”我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起,眼前的母亲仿佛变得陌生起来。
“妈,你……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试图安慰自己,但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母亲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也许吧,小凡,妈老了,记性也不如以前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锅里炖的汤。”
我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翻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记错了?记忆中的母亲是如此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出错?
“除非……”
我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母亲正在忙碌着准备晚餐的身影在雾气蒸腾中显得有些朦胧,一瞬间仿佛和视频里的那个人影重合起来,好像锅里的雾气太大了,蒙的我眼睛都是水雾,睁都睁不开。
我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妈,我想起来了。”我轻声说道,“那天我们确实去了公园,是我记错了。”
(五)
早上一进公司我就被众人簇拥。
“小凡,你的提议真是个天才的想法。”孟小琪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惊愕,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赏,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为我鼓掌。
“是吗?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吗?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我谦虚地一一回应着同事们肯定。
“快来看看吧,经过四十八小时的自我迭代,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雏形。”孟小琪兴奋地挽着我就要往里面走,众人纷纷为我让开一条路,在我的视角看来就像摩西分海一般。
“对了,昨天我去替你照顾那个人的时候,发现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孟小琪的声音跟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一同涌进我的感官,当我大脑为之一怔。
我愣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她怎么样了?”
“她看起来非常虚弱,就好像突然被抽走了生命力一样,情况在恶化。我担心她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孟小琪的声音低沉,显然也被这个情况所触动。
“小凡,你没事吧?”孟小琪注意到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事,我只是在想,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是啊,所以我们更应该加快进度。”孟小琪鼓励道:“你昨天提出的方案,我觉得我们可以立即开始测试。也许,我们能在这个过程中给你找到一些新的帮助……”
“不,我只是在完成项目。”我制止了她的发言。
“好,那我们就从构建虚拟世界开始。我会亲自负责这个部分,你来负责AI角色的设计和互动规则。”
我们迅速行动起来,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项目中。随着虚拟世界的逐渐成型,我们开始让AI在其中进行互动。我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它们的行为,希望能找到自我意识的火花。
就在我们紧张而充满期待地进行着实验时,一个令人震惊的现象出现了。一个AI角色在面对虚拟世界中的困境时,竟然展现出了类似人类的情感反应——它在屏幕上留下了一串模拟的“泪水”。
这个发现让我们所有人欣喜若狂——我们终于看到了自我意识的曙光。
如果有人愿意把注意力能放到我这里,就会发现一串泪痕同样挂在我脸上。我知道我的泪水不是源自欣喜,而是源自那个意外的夜晚。
来自记忆的刺痛让我眩晕,我强忍着晕眩带来的恶心感坐在椅子上冷汗直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颗“泪水”,只有孟小琪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在我失去意识前我沉浸在喧闹里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只能看到孟小琪一开一合的嘴。
(六)
在病床上,我仿佛漂浮在一片朦胧的混沌之中,意识在半梦半醒间徘徊。我感觉到有一双手,轻柔地拂过我的额头,那触感温暖而神圣,宛如天使瑰洱的抚慰。我努力地睁开眼,试图捕捉那一闪而过的幻象,只见一个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她的面容慈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她的面容朦朦胧胧,但是看起来就是我母亲的样子。我试图伸手触摸那温柔的幻影,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这时一道声音将我拉回现实,那个天使的脸庞逐渐清晰,最后定格成孟小琪的样子。她坐在床边,眼中带着点红肿,看我醒了之后连忙凑了过来:“小凡,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你刚才在说什么天使?”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身边有个天使,醒来身边就看到你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你说情话的水平真差。”
我们轻声交谈了一会儿孟小琪就要起身离开,毕竟公司那边需要有人盯着。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新AI还没有被命名呢,我觉得没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了,接下来就是测试、宣发、商业化的进程……想想都觉得头痛。”虽然嘴上在抱怨,但是孟小琪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那就叫它启帆吧,我希望它是我们走向新时代的帆船。”
孟小琪念叨了一会突然红着脸走了。
我一个人在病房的宁静中沉思,可没让我安静多久,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病房门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急切。
“兄弟,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了,一直联系不上你,后来听认识你的人说你住院了我这不急急忙忙过来找你。”
“找我?您是哪位?”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人。
“龙哥现在出事了,那个AI程序也被警方盯上了。我们该怎么办?”他完全没有理睬我的质疑,自顾自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仿佛在寻找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微微一愣,然后平静地回答:“我不认识你,更谈不上我们,我只是结合自身需求在姓龙的那买了个合法产品而已,他进去了不要硬赖上我。”
他急切地想要抓住我的衣领,但是我轻轻挡开。我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那只是个开源项目,与我何干?我不过是在论坛上解答了你们的技术难题。这位先生,我们甚至素未谋面,你要是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了。”
紧张的气氛在病房中弥漫,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病房里其他床的病人看着阵仗不对,悄悄联系了医院的保安。
医院的工作人员很快介入,他们手持器械要将这个不速之客带走,两拨人就在那里对峙着,这是我出言打断了他们。
“这位是我朋友,专门来看我的,是吧,小罗。”
“小罗?嗯……,对对,我专门来看他的。”
保安狐疑地看着我:“这位先生,你们真的认识吗?”
“真的认识,对吧,小罗。”
“对,是这样的。”
保安带着怀疑的神色离开了病房,那人转过头来说:“我可不姓罗。”
“这重要吗?你走吧,我真的帮不上你们,要怪就怪你们接了人家的定制,弄几个外国明星不够吗?非要弄一个这座城市里真实存在的人,你们不出事谁出事?”
那人沉默片刻再没说什么,对我轻轻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临出门前他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我觉得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我觉得应该不会。”
(七)
没想到这次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呆在医院并不是因为我病得有多严重,而是我现在不太适合在公司露面。最近公司被卷入到另一个案子里,起因是我们发布的测试版AI模型被解包了,有人在删除一些事先设置的违禁条例后在暗网出租。本来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你不说我只当不知道。在正式版发行之前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比如跟伦理委员会、科技部、信息部、工商等一系列部门申报。
就在大家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上线正式版的时候,一起案件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起因是一个女孩在家里发现了一个智能充气娃娃,因为母亲早逝女孩也能理解父亲在某方面的需求,但是在启动以后娃娃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惊恐、愤怒。
“爸爸,您又来享用我了吗?”
“咦?你不是爸爸,你是……你是我啊!你是我,那我又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随后充气娃娃失去了控制进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直到被关闭。
女孩立刻报案,控诉她父亲有恋童癖和试图性侵女儿的打算,但是他的父亲辩解称他只是用AI训练出了一个扮演女儿角色的恋人而已,事实上自始至终并没有对女儿有过任何不轨的行为。
这起案件经过媒体传播以后迅速引起讨论,其中引人注意的除了著名律师张三先生的AI之问:“我们的法律是否要服务于人以外的单位?”以外,最让人感兴趣的是关于那个AI非同寻常的表现。
是的,那个AI就是我亲手打造出来的启帆,只不过是黑市上流通的解包版。
它表现真的太真实了,其表现就好像一个真人一样,在面对警方问询时的录像甚至让一些人怀疑整个案件是不是我们刻意利用公共资源做的一场盛大宣传。
好消息是公司股价暴涨,坏消息是每天都有官员、媒体前来公司调查、询问。
“你就最近好好休息休息,公司这边的意思是暂时不让你回来。”孟小琪那边电话的声音有点嘈杂,像是好几拨人直接发生了争吵。
“他们怕不是想一脚踹了我,然后独享‘启帆’的成果,我已经在这里呆得够久了。”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冷笑道。
“等等,小凡你听我说,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
“等我回到公司,见面说。”
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碰巧遇到医生查房,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我的主治医师,她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消瘦的女人,对待病人就好像修理工对待损坏的机器一样。我总觉得她好像被困在了某个地方,与其他人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她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复杂,就好像在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一样,我深切地感受到自她眼中流淌出来的悲伤与惋惜。
眼见如此我只觉心尖一颤,难道是我其实得了什么不得了的重病?联想到孟小琪不让我出院的行径,我收拾东西的手都停了下来。
“杨小凡……”
“嗯,你要出院吗?出院手续办了没有?”
她犹豫不决的语气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的脑子隐隐作痛,就好像之前看到“启帆”的那滴眼泪一样。
“出院之前能不能先来一下我的办公室?我有些话想给你说。”
我的眼前黑得更厉害了,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样,我掏出手机用还在发抖的手给我妈发了一条信息:“妈,我爱你。”
瞳孔失去焦距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她来到她的办公室,还没等我问自己到底怎么了的时候,她突然跪在了我眼前,给我吓了一个激灵。
“杨先生,我求求你,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看着地上跪着的医生,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跟我之前的猜想出入有点大。
“我知道你是启帆的研发人,我求你,用AI模拟一个我的女儿出来,可以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用力。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试图理解她的话。
“你的女儿?怎么了?”
“她、她去年自杀了,是因为抑郁症。”
她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她说她很孤独,她说她不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我一直在自责,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痛苦,也许……也许……”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无法原谅自己,我知道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我想要弥补,我想要她回来。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我愿意尝试任何方法。”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答应她的请求,但我知道我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你知道最近那件让我们全公司头痛万分的案子吧。”我用力锤着头,想要驱赶占据着我脑子的疼痛。
“我保证!我发誓!我不会做出伤害您、伤害贵公司的事情!”
我连忙安抚已经有点失态的女人,轻轻地把她扶起来坐到椅子上。我闭上眼睛,梳理着紊乱的思绪,然后看了一眼屋顶的监控,安抚她的同时凑到她的耳边对她轻声说道:“杨小凡没办法帮你的,但是有个地方可以,记住这个地址……”
她眼中闪过一阵狂喜,刚想道谢但立刻被我制止。不得不说在现在这个时代能从事脑力劳动的人没有一个反应慢的,她立刻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办公室监控的原因,随后跟继续扮演着刚才的样子。
“大夫在吗?外面有人找你。”
这个时候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女医生满脸歉意的冲我轻鞠一躬然后去开门,是一个护士带着一个老太太在敲门,而看到来人以后我大脑一片空白。
“妈,您咋来的?”
(八)
我是杨小凡的妈妈。
最近我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每次醒来我发现我都坐在那个老躺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我每次睡着的时间都不固定,所以不是每次醒来都能看到小凡的。我好想忘了很多事情,我记得我之前好像睡着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第一次醒来看到小凡的时候都没认出来他是谁。
我想我大概是得了老年痴呆或者失忆症之类的疾病了吧?
这让我不免产生了一丝愧疚,我好像拖累小凡了。
还好小凡有足够的耐心,一点一点给我看我们过去的回忆,我虽然还是想不起来以前发生的事情,但是不妨碍我相信我有一个我爱的同时也爱我的儿子。我看到了我小时候和他一起在海边玩耍的录像,也看到了我在厨房做菜时他帮忙录像的情景,以及我拉着他一起拍短视频时他手忙脚乱、显得有些窘迫的样子。
小凡真的太好玩了。
但是小凡真的好忙啊,他现在好像在他们公司担任一个很了不得的职位,每天都忙到很晚才会回家。
但是留我一个人在家里真的很孤独啊。
我有时候会打开门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门外不是我印象里的花花草草,而是像迷宫一样的楼道。我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迈出一步,我发现我根本没办法离开,我怕我离开了就走不回来了,我怕我一不小心就再也见不到小凡了。
小凡他爸走得早,这么多年里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如果我真的走丢了,再也回不来了,那小凡一个人该多孤独啊?
我回到了屋里,把那个躺椅搬到窗前,夜晚的城市真的很好看,比我记忆里我们小时候住的小镇子要好看多了,对面那栋楼里的一个窗户里妈妈正在给小孩做饭,另一个窗户里一对男女正拥吻在一起倒在床上,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小窗户里倒映着别人家的喜怒哀乐。
真好啊。
我把薄毯重新盖回自己身浅浅地的睡去,我睡的很浅,只要小凡一回家我立刻就能醒来见到他。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这是小凡专门留给我的手机,上面只有一条小凡发来的信息:“妈,我爱你。”
我顿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突然有些担心小凡,我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会不会想不开?
我连忙给小凡打过去了一个电话,接线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但是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声。
“你是谁,我儿子杨小凡呢?”我厉声喝问。
“您是杨小凡的母亲是吧,我是第一医院的护士,我看到他给您的备注了。他现在正在办理出院手续,但是霈大夫带去办公室了,他手机现在落在病床上”
“医院?我儿子怎么了?”我仿佛感受到晴天霹雳一般,甚至抓不住躺椅的扶手。
“他很好,只是在修养而已,什么?阿姨您现在要过来?阿姨,杨小凡说您年纪大了,身体很差,要不您再等等杨小凡?好吧好吧,您到医院门口直接去导诊台吧,我在那等您。”
我紧紧地攥着手机,望着那扇门,那扇让我害怕出去就回不来的大门。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小凡都在医院里如果我还做不了什么那跟丢下小凡一个人有什么区别,人鼻子底下长了个嘴,只要知道医院名字就一定能问到去的路。
小凡,你等着妈,妈马上就来了。
(九)
我看到她的第一瞬间以为我妈康复了,但是很快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是家里的那个母亲找过来了。她看起来浑身散发着一股不符合一个老年人的气势,但是这个气势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母亲隐藏不住的怜悯和心疼。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真切的情感,一时间我有些恍惚,这个怀抱的温暖,和多年前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母亲回来了,我终于亲手把我母亲带回来了。
一时间我没能忍耐住自己的情感,扑在她的怀里泪流满面。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痛苦,那种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的痛苦每天都让我煎熬。我一直都想做点什么,我想把母亲留在这个世界上,而不仅仅是留在记忆里。
我利用公司的服务器训练新的AI,当我把关于母亲的影像、文字资料训练出一个AI模型以后我发现它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模仿者,它只是具备了我所提供资料的记忆,但是思维模式根本不能模仿母亲一丝一毫,它更像是一个有着人类记忆的神,回答着我的所有疑问扮演者顶着由我母亲面部建模而成的3D人像。
我觉得恶心至极,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有一天我坐在床边陪母亲的时候听到她的感慨:“唉,小凡,假如我能重新活一次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听到这句话愣了很久。
对啊,如果我给一个AI经历我母亲经历的一切,那么等她成长起来是不是会变得跟母亲一样?
我开始有意地搜集母亲早些年的一些录像资料、有意地跟她聊起她年轻时候的往事、有意地的记录她的想法、她对于事物判断的逻辑。我在病房的角落放了一台摄影机,记录着我和母亲在一起时候的每一个小动作、微表情。
这些都是我让AI经历母亲的一生的素材。
我开始把训练出的这个模型放到网上供人试着训练,例如那个情趣用品店的龙老板。而我每天都会收获大量的训练数据,这个AI模型正在进一步被完善,而它也获得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启帆。
但是不加限制的技术一定是一把双刃剑,很快姓龙的入狱给了我一个警醒,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案件被曝光,那伦理委员会一定会卡住AI的研究进程。我看向虚拟实验室里那滴泪水,脑子里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把装载了“启帆”的服务器挂在了暗网上出租,我不以此牟利,租金也全部用于服务器维护。
我看了看千奇百怪的用户和他们训练的“人”,不禁感叹造物的多样性。
我很早以前在姓龙的那里定制了一个仿生娃娃,看着这具年老的躯体我不禁觉得好笑,用这样的躯体是否也是一种亵渎?
仿生人不得与真人相像是法律规定的,所以这类娃娃在暗网上成交价很高,但是我并没有支付给姓龙的钞票,我选择了以物易物——用最新的模型让他的“成人体验馆”生意更上一层楼。
我眼看着病床上的母亲一天天衰弱,家里的母亲却一天比一天生动,就好像家里的母亲寄生在了我真正的母亲身上,一点点汲取她的养分,一点点成长。这种好像亲手夺走母亲生命的意义的行为亦使我痛苦,我夹杂在失去与剥夺两种痛苦之间,也许等到家里的母亲破茧的那天就是……
“叮铃铃——”
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找了半天找不见手机,最后发现是在带母亲找我的护士手里。我看了一眼发现是小琪的电话,接通后还不等我开口,那边就传来一阵急哭:“小凡——刚刚医院那边打来电话,阿姨她……”
“诶!杨先生!”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疯了一样冲出医院的背影之后,有一个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十)
在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时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小时以后了,我在孟小琪的陪伴下完成了母亲后事的交接工作,明天便是去殡仪馆的时候。
母亲离世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被撕裂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她的离去,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我心中的平静和温暖一扫而空。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四周回荡着我们共同的回忆,那些笑声、那些争吵、那些温暖的拥抱,如今都成了刺痛我心灵的利刃。
“识别成功,欢迎回家。今天在您外出的时间里一共有四十七个人在您门口路过,其中停留超过十秒的有两位……”
“妈,我回……”这时我猛地想起家里的妈被我留在医院了,我突然慌了神,如果被人发现了这个“母亲”的真相,那我是不是要再一次失去母亲?
我连忙拨打留给她的电话,但是让我意外的是电话铃声在卧室里响了起来,随后传来了一阵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
“杨先生,我说过我们会见面的。出于方便起见,要不您继续称呼我为小罗吧。”
“你???”
“别那么意外,杨先生。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把自己母亲一个人落在医院,要不是我乐于助人,老太太现在还在医院呢。”
这时候母亲也慢慢走了出来,她复杂的眼神深处,还隐藏着一丝迷茫,一种无力感和释然的感觉。
“妈,你快回屋。等会我会好好跟你道歉。”我快步走到母亲身边,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真没想到,你从龙哥那里买的娃娃居然是这么用的,恋母癖?”自称小罗的男人略带嘲讽地对着我笑道。
“闭嘴!”
“要是伦理委员会那边知道你一直在私自研究你的‘启帆’,你猜他们会把你怎么样?会把你的这位母亲怎么样?”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哦,你最近可是大忙人,应该没时间关注新闻,伦理委员会已经介入了你们公司‘启帆’的研发,审查期间禁止‘启帆’以任何形式商用。”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现这种根情况根本是在我快崩溃的心里火上浇油。
“你想干什么,说吧。”我掩饰不住疲惫地问他,不只是肉体的疲惫,还有心灵上的。
“还是那句话,你去承认程序是你卖给龙哥的,利用他训练你的AI帮龙哥脱罪。作为交换我会帮你照顾好你这位AI母亲,还会给你一大笔钱,否则你就进去陪龙哥去吧。”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纷杂的思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凡。”
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之间母亲脸上扯着难看的笑容望着我:“所以我真的是你用来替代你母亲的存在吗?”
“我……”
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我承认我的卑劣,为了一己之私去创造一个“母亲”来抵消我在面对对母亲离去时无能为力的痛苦。
“对不起,妈。”
“没什么对不起的,小凡,虽然不是你真正的妈,但是我是真的爱你的,所以孩子,让妈再帮你一把吧。”
“记得对那个叫小琪的女孩好一点。”
“以后的路真的要你一个人走了,我的存在是一种枷锁,一种阻拦你真正走向明天的枷锁,所以啊,为了小凡的未来,妈不能留下陪你了。”
“妈,你想干什么?”我突然有些惊慌,连忙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
“重置功能已启动,即将格式化所有文件。”
“这样你就威胁不到我儿子了。”母亲面带微地的看了小罗一眼,好像胜利者的挑衅,而面对这个情况小罗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再见了,小凡。妈妈爱你。”
在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混乱和无助。我又一次失去了我的母亲,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爱意,我知道作出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我无法想象她进行了什么样的思考,才作出出这样的选择。
我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想要阻止她,但是她温柔地推开了我的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我的爱和期待,我知道我不能辜负她的期望。我看着小罗,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和恐惧的表情。
我转身看向母亲,她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我知道这是她想要保护我,让我能够自由地生活。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爱,我知道我会永远怀念她,永远爱她。
“妈,我也爱你。”
(十一)
我和小琪的婚礼举办的很简单,只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在一起吃顿饭。在我给小琪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红了眼睛,好像压抑多年的情感终于得到了宣泄。
我们在所有人的祝福里相互亲吻彼此。我回过头看向摆在首席的那张空空的躺椅,然后摇了摇头,重新看向孟小琪。
“小琪,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和小琪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我们共同创立的AI伦理研究机构,不仅在业界获得了认可,更在公众中树立了正面的形象。我们致力于确保人工智能的发展能够与人类的道德和伦理相协调,为社会带来积极的影响。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们接触到了一个名为“心灵之窗”的项目,它旨在通过AI技术帮助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缓解悲痛,通过虚拟现实技术重现与逝去亲人的互动,给予他们心灵上的慰藉。这个项目让我和小琪深受触动,我们决定全力支持并参与其中。
几年后,“心灵之窗”项目成功落地,它帮助了无数家庭找到了面对失去的勇气。每当看到那些在虚拟世界中与逝去亲人重逢的人们脸上露出的笑容,我的心中就充满了温暖。我知道,这是对母亲最好的纪念,也是对她爱的一种延续。
在一次项目分享会上,我讲述了我们的故事,以及如何将个人的悲痛转化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我提到了母亲,提到了“启帆”,提到了我们对未来的希望。我的话语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意和感动。
会后,我和小琪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仿佛在为我们的成就喝彩。我们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我们知道,尽管母亲已经离开了我们,但她的爱和智慧将永远伴随着我们,指引我们前行。
在那个充满爱的夜晚,我轻声对小琪说:“谢谢你,陪我走过了这段艰难的旅程。”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回答道:“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我知道,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无论世界如何变迁,爱与责任永远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我们将携手前行,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为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为了我们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