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小小说）

燕子/文

1.

又是一年冬天，大雪纷飞，夹着凛冽的寒风。我驱车迎风而行，茫茫大雪一如十八年前的今天，我初次来你家的情景。

“吱呀”，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小黄狗摇着尾巴跑回来，两只前爪扑到我身上，欢天喜地的行见面礼。

狗真是神奇的动物，一年不来，它居然还记得我。这样的亲热让我感动。

“孩子，你来了！天这么冷，以为你不会来了。”你的妈妈一边寒暄着，一边拉着我的手赶紧让我进屋。

暖茶摆在我眼前，还是透明直筒玻璃杯，还是恩施玉露茶，还是80度水温冲泡，可是，我再也喝不到你的味道了。

2.

记得我们的初识吗？那场斗茶大赛进行的如火如荼，高手如云，场面一度白热化。

轮到你上场，一袭白色飘逸茶服，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在美女云集的赛场，你是为数不多的男选手之一。

你的开场白我至今记忆犹新：“我来自湖北恩施。恩施玉露茶以其香鲜爽口，外形条索紧圆光滑，色泽苍翠绿润，毫白如玉而得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下面，由我为大家冲泡一杯恩施玉露茶。”

只见你温杯后用煮沸过的水少许冲入茶杯以湿润茶叶，吸水后开始慢慢膨胀的茶芽，犹如春笋破土，杨柳吐绿，润物细无声。

紧接着你转换手法，改用悬壶高冲，使细嫩的茶芽在杯中翻滚旋转，上下沉浮。

在热水的冲泡下，茶芽舒展开来，慢慢沉降杯底，如雨下落，香气清爽。汤色明亮。细看养眼透亮的润泽，千姿百态的茶芽在玻璃杯中随波晃动，翩翩起舞。

伴着《绿叶仙踪》的箫声，你淡定从容，气定神闲，举手投足间尽显谦谦君子之风范。

玉露茶的本色自然与你的气度浑然天成。加上你的气场，你的专业度，都深深吸引到我。

当玉露茶奉至评委眼前，看评委们细细品饮，面露喜色，频频点头。我知道，你必赢无疑。

那场比赛，你冠军，我亚军。我们因此相识。

赛事结束，我顾不得矜持，跑到你面前：“冒昧打扰一下，不知可否有口福一品您亲自冲泡的玉露茶？”

你淡然一笑：“可以啊，看你台上的冲泡手法，好奇你泡的茶会是什么滋味，切磋一下？”

那个夜晚，微风袭面，陌生的城市，古典的小茶馆，我俩对坐品茗，相谈甚欢。

慢品你亲自冲泡的玉露茶：滋味醇和，淡而有味，回味甘甜。

交谈间，我还品出了你的文化底蕴和丰富内涵。对你说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3.

次日我回了山东，你回到湖北。大家在原有的生活轨迹里，本再无交集。是茶，让我们有了交流的缘由。

每年春天，当玉露茶做好时，你总会给我寄来品尝。我学着你的样子冲泡。

透明圆筒玻璃杯，温杯，将少许茶叶置于杯中，80度左右的开水沿杯壁缓缓倒入杯中，润茶，正式冲泡，半分钟后即可饮用。

看着眼前这杯色泽通透，鲜香扑鼻的玉露茶，幸福感沁满心房，我的思绪总是随之飘很远。

在这样异地交往两年后，又是春天，你带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恩施玉露茶来看我了。

阳光正好，我带你去海边。海鸥飞处彩云飘，细软沙滩上我为你布好茶席，你为我冲泡玉露茶。

茶水泡好，你双手奉上。情真意切的对我说：“嫁给我，也许我给不了你锦衣玉食。但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和追求。以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会为你泡最好喝的玉露茶，用我的诚心和爱意，为你泡一辈子。”我羞红了脸，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随后几天，我带你去见了我的家人和朋友。你得到我周边所有人的认可。

你生在一个极为民主的家庭，父母一向尊重你的选择。虽然我没去你家，家人因为对你的信任，也从心底接受了我。

我俩相约，来年春暖花开时，我就做你最美的新娘。

4.

事与愿违。那年冬天的一个清晨，你在去茶馆的路上看到一辆车刹车失灵，撞向一个晨起上学的孩子。你扑过去推开了孩子，自己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醒来。

接到你母亲的电话，我疯了一样奔向机场。只为送你最后一程。

你下葬的时候大雪纷飞，模糊了我的双眼，打湿了我的心。只感觉整个人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蚀骨的冷。我无助的四处摸索，却抓不到一丝丝暖。

玉一般的人儿啊，你跟我说好的一辈子呢？哀叹到心痛，疼痛到窒息，眼泪浸着雪花儿流了一遍又一遍。

你走后的每年，你的祭日，我都会来你家。看看你的父母，看看你。看着看着就成了习惯，不觉间时间过去了近二十年。

坟头的草绿了又黄，黄了又枯。你的父母也一天天老去，我亦人至中年。

只有爱你的心，和奉在墓碑前的那杯玉露茶，年年岁岁，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