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第二部 14.昙花一现）第二部结束
边界（第二部 14.昙花一现）第二部结束
蒋薇薇把慕光单独约了出来。
他们并肩走着，彼此间突然变得拘谨生分，谁也不先说话。两个人都在思考，但思考不在同一个层面上。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又都不确定后果会如何。空气仿佛是挡在他们中间的一道透明而沉重的幕帏，让他们无法轻易地穿过。
不知不觉俩人就来到了伊敏河畔。
蒋薇薇不时地瞟着慕光，他的一切都让她喜欢满意。自从见到这个忧郁干净的医生，他便成了她思想和行动的主宰，让她相信了"一见钟情"这种传说。但是她又很惶惑，因为她始终看不清楚他的内心，他对她有时热情亲近，有时又疏远冷淡。她承认是自己主动追求他的，他身上有一种她无法理解但又吸引她的东西。他们马上就各奔东西了，她想要得到他对他们关系的承认和承诺。
“说点什么吧！”蒋薇薇请求道。
慕光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听到一个关于这条伊敏河的传说。鄂温克族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名叫伊敏，远古的时候，这一片是缺水草原。有一年大旱，草不旺，畜不活，美丽的伊敏替父亲和部落着急，发誓要上兴安岭去找神泉并引水回乡。她骑着一匹白马，历尽艰险，也没能找到神泉，终于心力交瘁，绝望地倒在蘑菇山上。第二年春天，冰雪消融，就在姑娘倒下的地方涌出一股清澈的山泉，一路汇聚雪水河水，直向姑娘的家乡流去。家乡的人没有盼到姑娘回来，却迎来了流淌而来的河流，河流滋润了大地，养育了牛羊，把这里变成了草长莺飞，富饶丰美的草原，人们认定蘑菇山上的泉水就是姑娘所化，为了纪念她，就把这条河起名叫伊敏河。"
"这传说编造的不圆满，应该是伊敏还有一个心爱的人，他骑着红马陪伴着她一起去寻找泉水！两人双双倒在蘑菇山上！"蒋薇薇抢白，她想起他们在火车上第一次见面时，成文对《毕业生》那首歌的解释，仿佛把她对慕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慕光干咳了两声。他知道她在把话题向他们的关系方面引导，他的内心既混乱又紧张。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无处不在的追逐，让他感到窒息。他本不想与她单独出来，但又无法拒绝她的请求。他一直为自己在火车上与她单独在一起的那次行为自责不己，那夜当蒋薇薇滚烫的唇贴到他的唇上时，他回吻了她，如果不是有人发现了他们，他无法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那天他俩都喝了不少酒。蒋薇薇与他的女友温红有些相像，也许是这一点让他一时意乱情迷。现在他害怕她提出两人之间敏感关系的话题，害怕她逼迫他回答，但是他又知道自己无法逃避，必须面对。
远处月亮的光晕像水银一样乌突突地铺在黑沉沉的河面上。
"我们就要分别了，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蒋薇薇幽怨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慕光却讲起一个医学上面临的世界性难题……
蒋薇薇有些诧异。
他们走上了伊敏桥，走到了第二个石雕护拦的立柱处……走到了第六个石雕护拦的立柱处……长长的大桥走了一半，慕光仍在讲医学，讲医学的分科，讲医学未来的发展趋势，讲医学与文学的关系……
蒋薇薇的眉头皱了起来："咱们回吧，前面太黑了！”
慕光跟着她往回走。他在竭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与心虚，觉得腿是软的，快要虚脱了，因为他还没有想好如何更好更妥贴地回答她即将提出来的问题，而又不伤害到她。
蒋薇薇忽然停下了脚步，俯身在桥栏上，看着月亮映在水面上的倒影。那哆哆嗦嗦浮在水面上，拖着长长的魅影，比真实的月亮更加虚幻美丽的月光，也许只需一块小石子就能让它粉碎殆尽。
蒋薇薇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眼睛捉住慕光游移不定的目光，单刀直入：
“这么说吧，我觉得你人好，你觉得我怎么样？”
慕光低下了头，又是一阵缄默，才说：
“你是个好姑娘……”
“那你愿意让这个好姑娘永远陪伴着你吗？”
雷，终于引爆了。
慕光背上开始冒汗。
“可是我要下边界，我前途未卜……"
"我不怕，我也可以跟你去你那里！”蒋薇薇斩钉截铁。
"不现实的！我们……做一般的朋友好吗？我，我有女朋友了···”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一只脚，那只脚在不安地搓着地面上的碎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理由。
蒋薇薇把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远处贝尔桥像一道彩虹悬在宽宽的河面上，桥上的灯光垂落在水面上，像一串串闪烁的泪珠。夏日北方的夜空望上去并不黯淡，但夜已深沉，有划过的流星。
“我跟你开玩笑呢！瞧你吓得那样！”蒋薇薇突然转过身来，哈哈笑着，哥们似地在他肩上打了一拳。
慕光一怔。
“薇薇，那天在火车上是我不好，我请求你原谅！”
“那时我们都醉了，过去了，不提了！唉，有时醉着比醒着幸福，是吧？”蒋薇薇歪着头，笑着问他，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慕光低下了头。他心里感谢这个大度的姑娘，她给了他台阶。
“走吧，回吧，我有点冷了！”蒋薇薇已转过身去，前面走了。慕光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街上没有一个人，昏暗的街灯把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拉得好长。
到了家属院门口，蒋薇薇转过身来对慕光说：“我到了，你回吧，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一截路！”
慕光双手插在裤兜里，像电线杆子一样立在一盏路灯下的阴影里。他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冲着站在院门口的蒋薇薇说了一句：“薇薇，希望我们还是朋友，能保持联系！”
蒋薇薇雕塑一般隐在黑暗中，没有说话。
慕光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转身离去了。
“咣！”深夜里一声巨响。一个瓶子砸在家属院对面的砖墙上，碎玻璃“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慕光停住了步子。
“碎碎平安，慕光，再见！好自为之，多多保重吧！”蒋薇薇揉着险些甩脱臼的一条胳膊，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慕光的后背抖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向前走进了黑黑的夜。
蒋薇薇无力地靠在墙上，泪水无声地喷涌而出，在脸上肆意地流淌，流进嘴里，流进肚子里，全是苦涩……
当她终于走进家门的时候，感到如释重负。她己经扔掉了这份刚萌芽便夭折了的情愫。（第二部完）
上一章 13.行前团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