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我的春天

文/经年_川

郑重声明：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七期：少年（少女），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街边的花店又开张了，明艳艳的花束挤着小小的店门。微风一吹，馨香溢了满巷，扰得匆匆行人纷纷驻足，嗅一嗅满园春色。一簇簇向阳而生的花，驱散了冬日的萧索，缀了一抹明亮。

又一年春。

程枫换了身轻便的春衣，下楼走进花店。他侧身让过往四周疯长的花蕾，细细打量着几株新进的鲜花。

老板娘从花丛中探出头来，热情地问：“小伙子，来买花啊？”

“是啊，春天是个买花的好时候。”程枫笑了笑，“麻烦您帮我扎一束花吧，越艳越好。”

“小伙子送人啊?”

“是啊，”程枫说着便带了笑，“那人肯定长得比花还美。”

付了钱，捧着一大束花，他便往城中公园走去。车辆在他身旁往来不绝，带着风驶向远处。路边的早餐店里散出丝丝缕缕的香味来，白胖的肉包裹在细碎的日光里，油亮油亮，引人垂涎。

花香撒了一路，守着书摊的老头扶了扶眼镜，朝程枫喊了声：“去踏青呐?”

“可不呢！”程枫微停了步，“老爷子开摊啦？好春配好书，值当！”

老头哈哈一笑：“就你嘴甜，这不大疫过去了么，开摊打发时间。你快去吧，春光正好，踏青可是美事儿！”

“走嘞！”

与人聊笑几句，程枫顿时觉着心情舒畅。他望着周遭的景色，望看这座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市，竟生出些久违的感觉来。

“喧闹了不少，终于有人气了。”他评价道。

他想起去年春天里，从医院四楼的窗口上看到的景色。那时花尚未开，细雨密布，街道空荡，只有发热门诊前永远熙攘的人群和嘈杂的人语能显出些所谓的“生气”来，医院是喧闹的，可那只能叫“吵”——伴着剧烈的咳嗽与匆忙的脚步， 败了春光。

他是个爱春的人，可那年的春是黯然的，他不喜。

刚住院那会儿，他总是沉默的，除了咳嗽和日常诊疗，他不与任何人交谈，如同窗外沉默的街道。细雨下个不停，天也总是灰蒙蒙的，每天睁眼时，也总是伴着“几床又重症啦”“几床今早走啦”等触目惊心的噩耗。冬日的死气弥漫着整个住院部，有的人终究熬不过冬天。

没有春天的日子是煎熬的，程枫想。

“你叫程枫？是乘风而起的程枫吗?”

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声音闯进了他的世界。

“是我。”他懒懒地回答。

“你怎么老是蔫蔫的，还不吃药？不吃药就不是帅哥了。”

程枫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防护服，他感受到了一阵“逼视”。他难得地笑了笑，把药乖乖吃了。

“就这一次，以前都按时吃了药的。”

“程大帅哥，春天到了， 怎么就属你还蔫着呀?”

程枫轻笑了声:“春天？天都是灰的，哪里来的春天。”

小护士不满地叫了一声:“怎么没有春天？”她往窗外一指，“花开了鸟来了，你把药吃完了，春天不就来了么？”说完还不尽兴，她又把身一转，只见洁白的防护服上写了两个大字：春天。

“我就叫春天。这不，春天来啦！”

程枫终于笑了，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似的，暖融融的。

第二天，他收到了一束小雏菊，奶色的花瓣围着金色的花蕾，几朵几朵地挤在一起，还被人特地用发绳扎起来了。查房的小护士说，这是春天送他的春天，从楼下花坛里采的，让他别嫌弃。

花开了，春天真的来了。

出院那天，程枫旁敲侧击问到了名为春天的护士的微信。他忘不了那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好似就盛满了整个春天。

只是可惜，还没见过春天长啥样。

…………

程枫已走到城中公园，他捧着花，倚在石桥边。桥上往来的游人正忙着拍照。他身后有一棵开满了桃花的树，簌簌地往下落花瓣，晃了他的眼。

鬼使神差的，他摘下了口罩。

他把花放在湖畔的长椅上，温柔的日光映着少年的脸，也映着满满一簇绚烂的花。

恍然间，他仿佛又听到了永远那样炽热的声音：“程枫，你是乘风而起的程枫么？”

犹在耳畔。

程枫鞠了一躬: “春天姐，又一年春天来啦，可惜你看不到了。”

“你看，我买了你最爱的花。”

“谢谢你，把春天带给了我。”

…………

他再也看不到春天了，可他看到了没有硝烟的春天。

他看到了一个摘下口罩的崭新的春天。

目之所及，皆是他的春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