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与晓佳的一场邂逅，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因为她，我在爱情的波涛中，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几近崩溃的边缘；然而当我俩携手站在上游的尽头，俯瞰足下山河的壮丽风景，再回首曾经的挫折坎坷，我们相视一笑。

事情要说七年前说起，那时候我还是个只知吃喝打诨的大学生，家里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我四年刑满，然后把我移送到另一座更寂寞，更可怕的监狱里监禁终生。

我有过挣扎，有过反抗，有过无奈，最终我能做的唯有妥协。谁叫我没兄弟姐妹呢，活该倒霉！

因此我格外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牢狱生涯，该吃吃，该喝喝，该交朋友的交朋友，该泡妞的泡妞，一桩都不落下。没过多久，在大学校园里，我逐渐有了自己的小圈子，一堆人在我身边为我捶背揉肩，还有更多的人在学习马杀鸡的路上。我知道这些人看中的是我口袋里的钱，以及我老爸的纺织公司优厚薪资待遇，可我不在乎。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快要失去人生自由了，还关心他们怎么想的，累不累啊！

直到大一期末，一直帮我考试作弊的田鸡读书读到胃穿孔入院，坑得我只好御驾亲征，在书的海洋中奋力搏杀。没办法，总要给家人个交代，几乎所有人都在乎这张擦屁股都嫌硬的破纸。

我在书架上按照田鸡壮烈倒下前为我罗列的清单，在书架上一阵豪取掠夺，像超市购物似的把书扔进购物车。这购物车容量有些小，但他是智能化的，落在地上的书，能帮我捡起来，甚至帮我送回宿舍。他是我的室友强子，也是我最能委以重任的内务大臣。其实他就是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鳖，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忠诚”是我衡量部下的不二准则。

土豪的人生你不懂

02

“哎哟！”

背后传来一声娇吟，我当我回过头去，周围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原来强子不够机灵，一本我往后抛的书没接到，砸到一个在走道上经过的小姑娘。六七本书散落在她的脚边。

“没事，我处理。”

强子不知跟她说了什么，送走了这尊瘟神。我则依然沉溺于田鸡的遗留的清单上。

当我抬起头，姑娘已然走远，在即将隐匿在拐角的尽头时，她蓦然转头，像鬼一样看了我一眼（应该是白了我一眼）。因为她穿着白色粗麻裙，白色帆布鞋，皮肤也够白的，还有一头披肩的黑长发。阳光透进窗户，洒在她的身上，有种奇怪的幻觉，有点像女鬼，也有点像圣母玛利亚。不过我更倾向前者。

“这妞长得不错，什么来头？”回宿舍，我放下书本，边甩脖子。边随口一问。

“没什么来头，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你没看她临走时瞧我的眼神吗？你爷我什么时候被人怎么看过？”

“多了去了。”

“什么？”

“我是说这种普通货色多了去了。”

强子不时用余光瞄我，有种作贼心贼的样子。

“查户口去。”

“不至于吧。”

“挖她祖坟去！”

“遵命！”

打发了强子，耳根子清静不少。我随手拿起一本书，当枕头垫，感觉软软的好舒服，拿起一看，竟是一本软面抄，黄牛皮的，有些旧，还有些脱线。强子用不起这种高端货，我想来想去，估计是那女鬼的。

我随手一番，一句可笑的话出现在我面前：

“我告诉你我必须画画儿。”

（字倒写得不错，很有大家闺秀的味道）

什么玩意儿，你爱画画是你的事，告诉我干嘛；还有，儿什么儿，北京人了不起啊！

一个精准的抛物线，软面抄被我丢进了混着强子方便面残渣的垃圾桶里。

“让我进去。”

“不行，这是男生宿舍，你要找谁。”

“我不知道，我就要进去。”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社会风气都被你们这种人搞坏了。”

宿舍管理员大爷刺耳的说教声在我耳边嗡嗡。我从窗户里打量，居然是圣母玛利亚。这回太阳底下光线充足，不像图书馆里那么冷冰冰，但她的表情比女鬼更可怕，披头散发地像个疯子。

“情侣吵架的事我见多了，上周还见到一个，半夜在楼下哭得要死要活的。”老大爷摆出一副道德教育者的态度，“小姑娘，不要为爱情冲昏了头脑，做人要洁身自爱。”

老大爷语调很滑稽，我想笑，又笑不出来，因为他在拐着弯骂我，他说的那女的，是我刚甩的前女友。是第几任我忘了，这种事我是不大放在心上的。都是成年人，在一起和分手的目的，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必纠结呢。何况在分手费方面，我可是已经拿出最大诚意。

“我告诉你我必须进去。”

这句话突然让我想到软面抄上读的那句话，心里顿觉好笑。

双方僵持不下，大概是看到对方情绪激动，老大爷态度软下来了：

“你到底找谁，直接打个电话叫他下来，要不我去传达也行。”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一个黄色公鸡头，穿白色范思哲T恤，LOGO很大的那种，卡其色中裤和人字拖。”

“我知道你找谁了，你找他啥事儿。”

“他拿了我东西。”

“每个来这里吵的女人都他拿了她们的东西。”

老大爷背着手，在她身边转了个圈。女孩极力回避这种奇怪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他原地转圈。

我转身照了照镜子，正如她口中描述的那样。可我明明是莫西干发型，到她嘴里怎么就成了公鸡头呢。

炎热的午后，一道雷声自下而上，犹如逆鳞闪电劈中了我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吴家豪，又有小姑娘找你。”

去你大爷的，说了多少回了，叫我John。这个不长记性的老东西，真是没的救了。

为避免午休陆续赶回的学生撞见，我只好硬着头皮下去。

姑娘脸蛋俊俏，淡妆素衣中，徐风拂过她那头有些凌乱的黑发，一股清幽的洗发水味道隐隐沁来。这种女孩不是我的菜，我喜欢热情奔放，直截了当的那种。这样在享受身心愉悦时，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告诉你我必须画画儿。”我模仿京腔故意逗她。

“你偷看我——”姑娘憋红着脸，用足以杀死我全家的眼神看着我。

见她如此无趣，我说那东西被我扔进垃圾桶了，室友早上恰好肚子不舒服，如果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装着伴有呕吐物的笔记本垃圾袋拿给她。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我看她，她看我。彼此用不断变化的表情暗中较劲。

“神经病！”姑娘败下阵来，不服气地骂了我一句，转身离开。

“走好不送。”

傻逼在于缺乏知识和内涵

03

多半是我遗传了父母优良的基因，期末考试有惊无险。大二开学后，田鸡病愈出院，又开始拿着他的小画板坐在池塘边画画。

我对他这种愚蠢的爱好毫无兴趣，脑中莫名奇妙想到一句幽默话的来讽刺她：

“我告诉你我必须画画儿。”

“什么？”田鸡回头望着我，茫然中略带惊讶。

“没什么，一个神经病说的。”

“嗯，没错。”

“你认识她？”

“谁不认识。”

“这货叫啥？”

“毛姆。”

“姓毛的，毛什么？”

“毛姆。”

“你丫的找抽是不是，我跟你说妹子，你谈起外国人作什么？”

“妹子？毛姆是男的。”

“少废话，快告诉我，毛姆是谁。”

“作家，你刚说的那句，就是《月亮和六便士》里的一句话，我以为你看过这本书。”

这下搞得我很尴尬，显得我很没文化。不过在田鸡面前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哥的确没文化，但有钱。这就够了。

“你刚才在跟我聊女生？”

田鸡好像总算明白过来，搞清楚事情的重点。

“是呀。”

“我好像认识一个像你说的，有几次请教过我有关古希腊雕塑的问题。”

“你确定不是考古系的？”

“不是，金融系的，叫白晓佳。不过我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她，你俩应该不在一个框里。”

“说人话，是不是穿白裙子，白板鞋，脸白得更鬼似的。”

“那应该就是她了。”

我随手拿出张百元大钞夹在他画板上，叫他替我买那本月亮什么的。他把钱迎着阳光照了下，迅速塞进裤兜，继续画画。

第二天，一本《月亮和六便士》的书便摆在我的床上，随手翻了几页，实在无趣，跟《斗破苍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但我还是硬着头皮看完了。原因无它，弥补自己的无知，要是哪天再碰上她，可以在她面前好好炫耀一番：读过本书了不起啊，哥告诉你正确的读书打开方式。毕竟嘛，没文化不打紧，面子不能丢。

我大概花了三个月，终于把薄薄的一本书看完。合上书，我的心灵上得到解脱，就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被解开。这并不是我从书中领悟了什么道理，仅仅是把它看完了。

与此同时，强子那边也获得重大进展：

白晓佳，女，北京人，十九岁，金融系大二学生，成绩优异，品貌俱佳，气质上乘，不乏仰慕者，然至今单身，父亲公务员，母亲教师，通州区两房一厅老公房，属福利分配，令有一处小公寓出租。

"不乏仰慕者，然至今单身”，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征服女性是我截至目前最大的乐趣，尤其是有难度的。“我来，我去，我征服。”是我的人生格言。

谁念错了我的格言，拉出去毙了

04

既然铺垫工作做好，自然展开迅速围捕。利用校运动会的机会，我不仅在过程中展示了肌肉方面的才能，斩获一枚100米短跑奖牌；还在赛后捧着《月亮和六便士》，故意撞到白晓佳，同时让我的文化素养由内而外散发。

“怎么是你？”我俩蹲下同时捡书，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差点头碰头。

“抱歉，你没事吧。”

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行动，我当然要显得亲民一些，捡书的动作优雅而缓慢，故意将封面朝上，在她眼前掠过。

“没事。”

对方起身，这次依然是长裙，帆布鞋，只是裙子的颜色变成浅蓝，裙摆多了些暗纹花边。

“你也看过这本书？”她用猫头鹰一样的眼睛看着我，一眨不眨，好像在数我有几根肋骨，以至我能看清她没有涂睫毛膏。

“随便看看，其实我上次看到你笔记本里的——”我垂下头，装作一副歉疚的样子说，“想和你在读书方面交流下心得，但又怕你觉得我有什么企图，所以就想含蓄点，谁知道你——”

“怪不得你上次说话这么奇怪，那话让我觉得你更有企图。”

从她平静的语调中，我好像觉得她淡忘了上次的事，又好像觉得她对我相当记恨。当时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为了把握机会，我只能口是心非地委婉解释上次纯粹是个误会，并为弄丢她的笔记本正式道歉。

“我买一本赔你吧。”

“不用了。”

“同学一场，不介意的话加个Q呗（当时没有微信），书里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想向您赐教。”

“这书简单得很，没什么好讨论的。”

“还有毛姆其他的书，比如《刀锋》和《人生的枷锁》，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嘛。”

（这两本书名，我是从“序”中了解到的，压根儿就没看过）

“那好——吧。”

女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加了我的Q。

和傻逼做朋友，好纠结呀

05

自此，我成了夜猫子，躲在被窝里跟她聊书里的男主角。因为正儿八经的小说，我只看过这本。

以前我老觉得那男主角真够坑人的。他甩了老婆一个人跑去画画，穷得叮当响，朋友好心帮他，结果把人家老婆也拐走，实在不厚道，最后沦落得跟土人穿着裤衩辛苦度日。画就画了，还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这对得起跟她吃苦的女人吗？会画画了不起啊，简直是一人渣！

当然，我甩的女朋友也不少，人品不见得比他好多少。双重衡量标准是一种体现自我优越性和平衡心理的强大机制。但至少，我做人是有底限的，我不会上强子女友，也不可能上田鸡女友（他的女友不是在纸上，就是一块白石膏），更加不会和钱过不去。

可奇怪的是，通过死缠烂打地和晓佳“探讨”，我居然发现不是怎么回事儿。她告诉我，这是一种对艺术的追求，一种对事物坚定不移，几乎执着顽固的信念，一种不在乎外界眼光，追求真理的态度，一种超然的处世境界。感觉我俩不在一个调调上。

“那他还搞别人老婆？”

“灵与肉的斗争是残酷的，没有虔诚的宗教信仰，很难克服肉体的需求，保持灵魂上的纯洁。我想这一点你很清楚。”

晓佳在QQ中的回答出乎我的想象，她居然能如此坦然地跟我谈“性”这个话题，特别是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怎么都琢磨不透，她到底几个意思。是暗示呢？还是戳穿了我的假面具？

为了搞清楚，她对我到底是啥意思。我把《月亮和六便士》这本书又接连看了好几遍，引得围绕在身边的一群苍蝇对我顶礼膜拜起来，用崇敬得近似神的眼神看我。有钱人多，有文化的人也不少；但一个既有钱，又有文化的人，足以配得上他人的尊敬与崇拜。

在晓佳的帮助和引导下，我隐约看懂了书中的内容。从她的字里行间中，充满了对男主角的崇拜之意。我当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迎合她的品味，蓄起胡子，并跟田鸡学习雕塑。我记得当田鸡听到我的话，当时差点把一块石膏吃下去。

没办法，追女孩，就得要付出。

身心俱疲！

06

一天，我俩约好在图书馆见面，让她帮我介绍几本书。她看到我的模样，捂着嘴咯咯笑出声来。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笑，感觉还真有点圣母玛利亚的味道。

“你不觉得我蓄胡子很帅吗？”

“阿玛尼暴露了你的身份。”

“好像是有点。”

那天，我俩静静地并排坐着，气氛很和谐。她给我介绍了几本书，《查令十字街84号》、《十日谈》、《伊豆的舞女》、《金锁记》。

有了阅读基础，啃下这些书不是难事儿。仰仗它们，我与晓佳的关系更进一步，时常在凉亭里、池塘边、树荫下展开“文学交流”（地方是我选的）。从中我发现，她好像有了新的偶像，艺术家走下神坛，写随笔成了她的爱好。

“我们书信来往怎么样？”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仅仅是艺术上的牺牲。”

“这个观点我同意。”

从此，我们减少见面次数，分明楼对着楼，窗户对着窗户，却还要写信。我真是把自己给坑惨了。

为写出感人的语句，我疯狂将摘抄张爱玲，杜拉斯，龙应台等人的句子，结合无痛呻吟，自成一派，居然博得了她的赞许，说我的遣词造诣有质的飞跃。

那段时间，我陷入一种期待、痛苦、失望、绝望、振奋的间歇性循环状态，时刻在等待信件中发生心理上的微妙转变，搞得连老大爷都看不下去，“我说吴家豪，你这是严重浪费政府资源。”

“我贴邮票的。”

不知为何，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用盛气凌人的口气说话，三句不离“朕”和“钱”。不仅如此，在这场荒谬的书信往来中，我的措辞愈发深情和肉麻，写得我都快吐了；而她更是展现不为人知的奔放和狂野，看得我一阵惊悚。这不禁使我感到惊讶，到底什么情况？

夜间出去喝酒、打游戏的次数少了，我遨游在书的海洋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充实。身边的狐朋狗友离我而去，只剩下强子，在没有田鸡的帮助下，我竟然成绩大幅攀升；同时也多了许多文学、历史、哲学系的朋友，乐意与我进行学术上的交流；名牌衣服首饰被我收进柜子，朴素大方成了我的style。

金钱的腐朽在我身上褪去，知识的高雅在我身上发光。可过程却是相当地艰苦惨烈，随着晓佳口味的变换，我不得不尝试搞懂各种艰深晦涩的书，还要根据她的喜好，改变不同的造型和谈吐。

有时候我会这样问自己：“我还是我吗？”

怎么证明我是我

07

走过荆棘的丛林，阳光拂洒在我的脸上。我和晓佳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水到渠成，在一起了。我们远离学喧嚣，在学校附近租了一所小公寓。我出钱，她负责洗衣做饭，家务一人一半。

在此期间，我对晓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她总是把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有调理，饭菜烧得很合我口味；此外，她还有拿手绝活，自制饼干、蛋糕什么的，味道不能说很好，但一直在提高。我们经常去看电影或话剧，有时也安静地躺在床上看书。

同居一年后，我被她推荐的书虐得死去活来，从《追忆逝水年华》到《诗经》，从唐诗宋词到元曲昆剧，越来越小众，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期间，我们有过争吵，我也曾经想要放弃。我一个工商管理系的，搞出这么多名堂，究竟是要怎样。然而，我居然奇迹般挺过来了，还能紧跟她的节奏和步伐。

相处久了，我发现，她不在把我和书本中的人物进行暗中比较，也不约束我的穿着和处事方式。我不必活得这么累，迎合她的嗜好和口味，来回折腾自己。有时，我也去和强子喝酒侃黄段子，她明明知道，也不阻止。我对她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两条平行线通过漫长的道路产生了交集，逐渐并成一条直线，走向共同的终点，再也不分离。

她不再是我印象中的文艺女青年。在穿着上，她会偶尔尝试改变，穿一些时下潮流服侍；在看书的品味上，她也会看一些我喜爱的科幻小说；看电影，她不再挑那种文艺气息满满的，会事先征询我的意见，而不是自作主张。

这时的我已然淡忘当初接近她的目的，沉浸在两人平静的生活。

我想，这就是爱情魔力吧。

一起看世界

08

突然，发生了一场令我措手不及的变故。父母的纺织公司倒闭了，我从富家公子变成了穷光蛋。那些经常和我“学术交流”的朋友一夜之间消失，只剩下两三个真心的朋友，还有就是强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你。”

“我会拖累你的。”

“没这回事，一起承担。”

“你书看傻了吧？”

“不信拉倒。”

事实正如我所看到的那样。她开始在课余时间打工，还在网上开店买她的手工饼干，买书和逛街的次数减少，但依然保证一周一次看电影，每月一次看话剧，三月一次看画展。生活还是很有情调的。

事情若是发生在认识她之前，我恐怕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很有可能萎靡不振，一蹶不起。然而，我惊奇地发现，我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糟，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我。

开始，我以为是《月亮和六便士》中的超然处事态度影响到我，又或者是其他书给我勇气和毅力；后来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书中的感悟或许有一部分因素，但不是全部，这种力量更多来自于晓佳。是她对生活的态度，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动力，鼓励并陪伴我挺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二十块，二十块，统统二十块

09

毕业后，我们仍住在一起，换到了她父母留给她的小公寓，通过努力，我争取到了一份收入颇丰的职业；晓佳却宁愿舍去高薪，做起了图书馆管理员。我知道她还是很喜欢看书的，既然没有多余的时间买，免费看书是最好的途径。

三年后，我们换了一套稍大点的房子作为婚房。婚礼上，强子偷偷送了我一份礼物，是那本曾经被我丢进垃圾桶的笔记本。他是苦出生，擦去污渍本想自己用，却发现了一个秘密，并隐藏至今。

原来当初晓佳急于要回笔记本，是因为她在其中写了半封表白信，信不是给我的，是给田鸡的。为不影响我俩的感情，他一直没告诉我。田鸡如今在艺术圈里已小有名气，不过我们很早就断绝了往来，一方面可能是钱，另一方面可能和晓佳也有关系。

我不介意这件事，也从未向她吐露，一直珍藏着这本笔记本，它让我了解了晓佳的过去，也让我了解了今天的我。两人相处，总要给对方些私密空间。相比于她对田鸡的暗恋，我追求她的初衷又何尝光明正大，就像她总是反复纠结在书与我之间，试图把我打造成她理想中的形象。可当她真正爱上我的那一刻——可能是书信来往，可能是同居后——她认识到生活的真实。不知不觉间，我取代了那些书本，成为她心目中真正的男主角。

傻逼和文艺，只是一种生活格调；当真正懂得爱情，学会生活，我们都将成为一名普通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