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于11.05 晴

一

过完小长假，到10月底的时候，趁着有空就回了趟老家。

就在路程过了一大半的时候，我关掉音乐拿下耳机准备睡一会儿觉，突然听到几个人用家乡话在讨论老家的亲事，说现在在老家娶个媳妇不容易，至少50万。说女孩子就是冲着钱去的，谁家有个女儿，就是一笔财富。

于是我刚眯上的眼睛立马睁开了，转而看向了他们。有个抱着一岁小女孩的妈妈接着说：“所以现在生女孩就是明智的选择，我家小妮子上面有三个哥哥呢。”

然后一个30多岁的大叔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现在养男孩女孩消费都是一样的，你说什么世道，没钱的家庭还得借钱去娶媳妇。”

另一个大叔回道：“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不想要女儿。在我们那个地方，你没有儿子就是没有脸面，女儿养大了是别人家的，儿子才是自己的。”

车上的很多人都说赞同。

我有点吃惊，如果是以前，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如今的社会，明明女孩子的地位渐渐的和男孩子平等了，而且有的地方甚至更想要女孩，而不是我听到的这般歧视女孩。

又或许我大意了，城市和农村思想永远是不同的。

二

我到老家以后，走在街上，发现我们小镇上不止中老年居多，更多的还有带着孩子的年轻少妇。

有些像我一样的20出头的年轻女子，手上牵着一个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可能这种情况在大城市很少见到，但是在小镇里，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在小镇上，太多的早早退学的人成了家生了孩子，男人出去打工，有的在不远的工厂做工，而女人不用工作，只需要在家打点好一切，照顾好丈夫和孩子的生活起居就足够了。

在阴凉的树下，一群年轻的女人带着年幼的孩子聚集在一起诉说家长里短，谁家的八卦。

她们的生活里，除了柴米油盐就是丈夫和孩子。

好像她们这一生，也就如此了。

这里的人的思想就好像告诉我们，我们这一代的出生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但是其实在他们之前的每一代都是一样的，而我以为，在现如今的社会已经少有这样了。

我有个表姐，今年26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她16岁初中毕业因为眼睛散光看不清黑板又无法配眼镜，放弃了好成绩，来到深圳打工。她口才很好，又聪明，她跑业务，业绩总是最好的那个。一直到她22岁，家里人催促她回去相亲。她见了隔壁村一个男的，父母都很满意，便定了亲。然后那个男的陪同她来了深圳，一年后他们回老家结了婚。

我好几年没见过她了，这次见到她真的挺惊讶的，她胖的不成样子了，浑身散发着一身的土气，一点也不像在深圳时干练的女白领。

我问她还有没有想过去深圳。

她说：“等我孩子长大了，带他们去旅游。”

说这话的时候，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开衣服，抱着一岁的孩子给他哺乳，丝毫不顾及形象。

三

也是我这个表姐，再生下第三个孩子的时候，我看到她晒了朋友圈“宝贝儿子，大姑小姑送的金手镯。”，然后照片里她儿子身边有一对金手镯，脖子里戴着长命锁。

我想起之前她生大女儿和二女儿的时候，从来没有特意的发过朋友圈。她的大姑小姑也没有送给她们金手镯。

我在想，这般鲜明的对待，难道女儿就不是自己的宝贝吗？

听我妈和几个姨妈聊天的时候说起，她生第一胎的时候是个女儿，把她发愁坏了，第二胎找了小诊所检查是个儿子，兴高采烈的等着儿子降生的时候，又生了个女儿。

她坐在床头哭了一天。

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开始忙碌起生儿子的事，在网上查资料，买药熬汤。她说是女孩的话就打掉，男孩就留着。

然后她又怀孕了，这次她非常严谨，去了好几家小诊所检查，结果都显示男孩，所以她早早的要把自己生男孩的消息说给大家听。

果不其然，她真的生了个男孩，她心满意足，于是孩子满月的时候她办了场盛大的酒席。

我突然想起我这个表姐，以前在深圳工作的时候，走在路上看到小男孩，就跟我说好可爱。

我在路上看到很可爱很漂亮的小女孩的时候，跟她说：“姐你看，这个小女孩好可爱啊。”

她每次看都不看一眼，就回我：“我不觉得，小男孩才可爱。”

那时候在她眼里或许就已经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了，或许这是她祖祖辈辈根深蒂固的思想。

重男轻女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是女人，还轻看女人。但愿她以后的孩子不会被她的思想灌输。

四

一纸婚约对于小镇上的女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他们不懂婚姻法带给她们的保障，只知道家里让结婚了就该结婚了。就算过早的结婚没有结婚证被对方抛弃，她们也毫无办法，自己带着孩子在娘家，在那个小地方，众所周知，也很难再嫁。

在小镇里，被抛弃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被怜悯的人，而是人人指责的对象。因为你不好，所以被抛弃。你带着孩子，被男人抛弃了，就没脸再嫁，除非你嫁个不正常的人。

我姥姥隔壁有个邻居，那家有个女儿19岁结了婚，丈夫是邻村的一个老干部的儿子，有县里的户口。大家都以为她嫁了一个家境不错的丈夫。

在他们结婚后发现男方家里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舒适，连小康都算不上。县里没有房子，村里更没有房子。两人挤在后院的一间房里，男方也不是那种安稳之人，但是结婚了也毫无办法。结婚第一年，女方生下一女，男方外出打工。后来再无音讯。

别人以为他死在外面了，但是和他家有联系的人都知道他经常往家里寄钱，他的父亲在镇上买了处新楼房。但是他就是不认他的妻子和孩子，好像他和他的妻子没有任何关系。然后他的妻子就带孩子回了娘家，怕名声不好听，也很少出门了。

再后来，男方回村了，开着小轿车，车上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他带她回了自己家，见了父母，说她是自己的妻子，已经结婚了。第二天，男方在镇上的新楼房里宴请宾客，说是感谢街坊邻里对他父亲的照料，顺便让大家认识一下他的妻子。

场面很大，本来就不大的小镇顿时闹的沸沸扬扬，消息传的很快，也传到了女方的耳朵里，那一年女方已经29岁了，孩子也10岁了，整整十年，结婚第一年以后女方就再也没有见过男方的踪影，孩子也一直没有见过爸爸，被别人说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女方没有带着孩子去现场，那天她们在屋里看电视，她的孩子突然问她：“妈妈，别人都有爸爸，我怎么没有爸爸啊？”

她摸了下她的头说：“你爸爸去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啊，以后你就和妈妈还有姥姥生活在一起吧。”

小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

五

在舅妈家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突然讨论起镇上结婚的礼金，舅妈说：“你看看现在，光结个婚，定亲18.8w，压轿礼8.8w，还得有个房吧，有的还要个10w的小轿车，现在结婚真的不容易。”

然后我姨妈说：“还不都是娘家教的，现在的女孩个个精的要命，狮子大开口。”

我舅妈又说：“女孩子家要是有钱还好，婆家给的礼金一分不碰你的直接陪嫁了。要是遇上没钱的娘家，把你的钱搜刮了一分都不给你陪嫁。”

可是她们有没有想过，这是小镇上现如今的风气所造成的，并不是因为某个人的原因。而那些女人，也真的只是女人而已。

而她们，曾经也是从娘家未出阁的女子，如今却在指责和她们同样身为女人的人。

我突然很感谢我的父母，庆幸他们从小就把我带离了这个地方，不然我的一生，可能就像镇上的女人一样，又或许被老一辈长期的思想灌输，害了下一代。

不管是不是小镇里的女人，一生都不容易。身体不如男人强壮，力气不如男人大。因为身体的构造，我们有生理期，十月怀胎乃至生产期哺乳期。我们还要打理家务，照料丈夫和孩子。但是即便是这么艰难生存的女人，自古以来，也一直是低男人一等的。

可就是这样，生而为女人，我才一点都不感到抱歉。

作者／W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