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甘涝池

2019-10-27  本文已影响0人  冯建民_3f37

      甘涝池,一看字面,马上就联想到一池清清水塘的地方。清水县一个海拔1500米的边缘村子,和邻县麦积地域一河之隔,倒和麦积有了你来我往的诸多亲近。

        去年秋天开始,和同事将周末时光交付山野密林,一周爬一山。背上面包开水、铁铲小袋,爬上陡峭的山路,沿着村民原先锄草打粮的路线,一步步气喘吁吁。

        去年的那次徒步,来回六七个小时。翻越过一个堡子,青睐过几片麦田,看一路秋黄,追几缕炊烟。

        村头的一所小学,是村里最夺目的建筑。整整齐齐几排平房,黄灿灿的墙,红艳艳的字,院内飘着一面耀眼的旗。清新的山气和润湿的晓雾,弯弯的石子路,青青的瓦房,将它衬托地亮堂、白净又规矩。墙面上题写着规范的标语,花园里露展着甜甜的小花。因为是周末,没有见到欢跑在洁净校园的娃娃,但似乎能听见萦绕在山梁上的清脆读书声。站在校园门口照张像吧,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

        半山腰的土壤肥沃,心甘情愿地滋养着丰硕的苹果树。钻进果园的小路,印着清晰的小推车轮。地头一间土屋的旁边,盛开着一棵蓬勃欲燃的大丽花,鲜艳娇媚,宛若刚刚迎娶进门的美丽新娘,她也走进果园。我和曹哥杨哥们一起,嘚瑟得不行,拍了几张“妩媚”的照片。

        树下的地上,有太多的苣荬菜和小根蒜。杨哥,最喜欢这些在秋天里依然鲜嫩的苦苣菜,他弯下腰去,迅捷地剜起来,一边喊唱着、采摘着,一边饶有兴致地宣讲:回家洗干净啰,用水一焯,捏成团,冻进冰箱,整个冬天的野菜有了,浆水有了……其他的几个,别有喜好,瞄上了一撮撮小蒜。嫩嫩宽宽的叶子,圆溜溜的蒜头,跪在地上,把小铲深深地插进泥土,缓缓一提,轻轻一抖,一串铃铛般的小蒜就颤抖进兜子里了。拣洗干净,缠卷几下,蘸着醬吃,成就了东北人四季最便捷最得意的吃法。东北人的女儿,欢实地挖一大把,给自己的妈妈一次舌尖上的满足。沾一身泥土何妨?爬山一趟,放飞了心情、丰富了饭桌……

        又是一年时光轮转,他们提出再去甘涝池挖苦苣小蒜。是各有所图,我其实还想再看看那所静谧的小学校园。

        走吧,沿着阳光。


        那朵蓬勃的大丽花,在原地绽放,等待去年和自己一起臭美过的几个过客。我还是按照去年的姿势,重新拍了一张装模作样的照片,存进了相册。杨姐也在旁边,竟然吟出一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虽不是桃花,却好应景啊!我突然觉得语文老师好伟大,教会了那些曾经爬在课桌底下的娃娃们,等他们长大的某年某月,会情不自禁地将诗句迁移,来歌咏眼前与心中的美好。旁边的那间土屋,和桃花一般鲜艳开放的花朵,加上偶然来访的我们,此情此景,莫非就是长安城南来郊游的崔护?“佳人不忍折,怅望回纤手”“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诗啊,唱给一次普通的野游醉美的颂歌。

        杨哥还是老样子,喜欢抢着采挖他的苦苣菜,一会会挖了满满的一包。趁着泥瓦瓦的双手,坐在田埂上拣摘地一干二净了。曹哥弯不下腰,蹲不下去,走累了,顾不得许多,盘腿坐在松软的地上,睡起来了,像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天地在心,物我合一了。刚才锦鸡扑棱飞过,曹姐叫他帮忙挖菜,通通听不见了……

        菜兜满了,该回了。从高峻的山上俯瞰,几条河流交汇,小镇以及“上河郡”的幢幢楼房,依立在弯曲环流的渭河身旁,有午后的阳光斜照,蒙蒙的,似有娉婷之状。杨姐又咏一句——“宛在水中央”,大家齐声叫好,拿什么好词来夸赞这句妙诗和眼前远景呢?“欲辨已忘言”啊!

        家就在眼前了,周一也在眼前了。我愿意再回味那所村头的小学校,想象出一种“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美好来。云雾缭绕在山间,低过果树;吸一口融化着清脆鸟声的空气,摇响清晨的铃声;我的学生娃娃们,背着花书包,跑进教室,端坐在课桌前,我讲,他们静静地听……放学了,站在校门口送他们排队回家。在干净的院落门口,爬着孩子们喜欢的小狗,他们的母亲,腰间记着围裙,笑盈盈地等她的孩子飞进家门,桌上,升腾着红艳艳的油香美味……夕阳落入身后的山头以后,大人孩子们都睡了。我在桌前点亮的灯,是整个山村唯一的光。

        小时候,没有走出大山,眼里最热闹的地方是学校;现在,淹没在车流与楼宇之中,那所山村学校,变成了最为宁静的院落。

        甘涝池村,有果园小径,村口还有一所寂静的小学校。明天的早晨,会被书声叫醒吧。

再去甘涝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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