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千层底

妈妈的千层底

很久以前喜欢听解晓东的《中国娃》，最喜欢里面的歌词：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站得稳走得正踏踏实实闯天下。也曾因为热衷于跟着哼哼几句，甚是得意。

妈妈从前是生产队里专业的裁缝，专门为队里做衣服挣工分的。每天都和缝纫机花布打交道，但是妈妈从没有给我们姐妹做过鞋子，可能是因为太忙的缘故吧。我小的时候从没穿过千层底的布鞋，姐姐们的鞋子也是妈妈从集市上买的方口布鞋，塑料底的，或者是黄帆布鞋，又叫解放鞋，当时在村里是相当时髦的。

可惜我是老三，只能穿姐姐们穿小了的衣服和鞋子，于是我的鞋子总是露脚趾头或者是没脚后根子的。这样的鞋子夏天倒是很凉快，可每到冬天，穿着露脚后跟的破棉鞋子，就不太妙了。因保暖性不好，奶奶总在我的鞋子里塞上满满的经过磙子碾过的细麦秆，说是能暖和些。我也喜欢，光着脚丫子踩在细麦秆上，软软的，痒痒的，比踩着冰凉的塑料底舒服多了。可是细麦秆也挡不住凛冽的寒风，每年冬天，我的脚后跟都要害冻疮，流脓淌血，疼痛的无以复加。晚上在被窝里捂暖和了还奇痒无比，索性就伸出被子外面冻一冻还好受些。由于冻伤了脚，我的脚直到现在都是习惯性冻伤，每年冬天都要好好保护，不然脚后跟还会出现冻伤的紫疙瘩，痒痒的很……那个时候多么希望妈妈也给做一双千层底的棉鞋啊！可这个愿望至今也没有实现。

结婚以后我还在老村里住着，每到农闲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些妇女们坐在村头的大柳树下，一边聊天一边纳鞋底。银针飞舞，细麻绳在手中来回穿梭，吱吱地响着，像是一首好听的乐曲。我经常被那奇妙的景象吸引着，坐过去聊一会儿，看她们飞针走线，白白的千层底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暗，细密的针脚一排一排的很整齐。我很羡慕她们轻松地聊着，纳着，不时还把银针在自己的头皮上刮两下，当做天然润滑剂。我也求着她们让我试试，结果我差点儿把人家的针戳断了，也没有戳过去，这千层底还真硬呢，原来纳鞋底也是个力气活。

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穿着千层底的布鞋，我眼红的很，发誓自己要为孩子做一双，弥补一下自己心底的缺憾。回家后，我翻箱倒柜，把自己的旧衬衣拿出来洗了，撕成小块，和上一大碗浆糊，把布条一层一层裱在桌子上，裱了四五层，又在上面糊了一层厚厚的浆糊，拿到太阳底下去晒干。接着赶紧到邻居家里讨来小孩的鞋样子，连夜铰了出来，买了块蓝绒布，用黑洋布滚边做了鞋面子。又把裱好晒干的硬裹子布剪成鞋底的样子，剪了三层，用白布滚边儿，粘在一起，大功告成，就等着纳鞋底了。可惜做好的鞋底我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纳完，崴断了好几根大银针，弄得一手的燎泡，最后婆婆拿去帮忙才算是纳完了。可惜千辛万苦做出来的鞋子儿子并喜欢，因为鞋底太硬了。

再后来我就直接做了鞋帮子，到街上去买个现成的泡沫鞋底来做鞋子，也蛮像样子的，心里想着，多省事啊，为什么要去一针一针的纳鞋底呢？可惜穿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臭脚。原来千层底是一针一针纳出来的，透气性好，只要有耐心，穿一阵子鞋底就软了，穿起来就舒服多了。可街上的鞋子样式品种都比自己做的好看多了，儿子更不想穿妈妈做的鞋子了。

我想，这慈母手中线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得有经验有耐心才行啊，也就自然而然的理解自己的母亲了。那个年月，一个寡妇带六个闺女，有的吃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还有功夫去做鞋子啊！一双鞋底要纳上大半个月，不如多做点衣服多挣点公分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做鞋子穿了，虽然千层底的鞋子没穿上，但是母亲的恩情却是无以为报的，别人的千层底穿在脚上，我的千层底一直在心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