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生于1962年，我不清楚她的母亲给家里生过多少个男丁，但我知道活下来的有三个男娃，而我的母亲和她最大的哥哥相差十七八岁。等我的母亲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我大舅家的孩子都出生了。于是，在那个劳动力缺失的年代，照看家中的娃娃便成了我母亲的第一要务。

据母亲说，他大哥哥的三个孩子都是她帮忙带大的，在她最大的侄子结婚时，她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结果，她又帮忙带侄子的孩子，对此我半信半疑。直到那位最小的侄子携着媳妇，来我家拜谢姑姑并呈上结婚请帖时，他们又说起了母亲的“光荣历史”，我才确信不已。

也正因为这一段光荣史，母亲小学没毕业便辍学了。所以，每当别人夸我成绩好时，我母亲总爱把她因照看哥哥小孩被迫辍学的故事拿出来说道说道，说到兴起时，偏偏被父亲一句话怼了回去：“不好说，那得看以后你儿子读书有没有出息。”

母亲聪明不聪明我不知道，至少在做饭这件事上，她是会“偷奸耍滑”的。因为作为一个农村妇女，我指的是在我父亲去世前的30多年时光里，她几乎没怎么下过厨，这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当然，这可能是因为我父亲是个好厨子，但也确实是因为母亲是懂得摸鱼的。

还记得，农忙之余，村妇们都喜欢聚集在一处打卦聊天，快到饭点时，各家媳妇便做鸟兽散去，因为她们要回家给自家爷们和孩子弄饭吃。我母亲就不一样。她会先在柴房里东翻翻，西挪挪，眼瞅烟囱里还冒着烟呢，她便扛着一把锄头去菜地里了。我很疑惑，为什么母亲每次能踩着点回来吃饭。邻居们都说：“你妈那是嗅着老公的菜香回来的。”

有一次，我们几个小孩在外头玩疯了，忘了饭点，害得父亲到处找我。在他看见我，正准备骂我时，我先发制人：“为什么就催我一个人，你老婆不也还在和别人打卦吗？” 父亲用眼睛刮了我一眼，并让我去喊人吃饭。我那时懒得多跑，半路就喊了起来：“妈，吃饭了！” 一路上也没人答应。刚走到家门口，看见她手里掐着一小把菜花回来了，我还生气地问她：“妈，你干啥去了？” 她也气势汹汹地说：“干啥？明天不要菜吃吗？我还能闲着？”

至此，我明白了，厨房只能是父亲的战场，母亲则永远在去菜园的路上。

如今，父亲已去世快三年了，母亲也重新掌勺了三年。可是曾经陪她坐下来吃饭的父亲走了，女儿也远嫁了。有时候我也在想，不知道母亲是否后悔当初不该让父亲经常待在厨房，让他一个人吸了那么多的油烟？是否后悔不该一直催着女儿给父亲买那么多烟，就是这一句“他就好这一口烟，做女儿的，要晓得孝顺” 让他过早的离开了你。

大师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造就的。” 对我母亲而言，她的前半生自己无法掌控，她的后半生她来不及掌控，命运就从她身边夺走了太多太多。如今，母亲一个人守着她的家和她那未成家的小儿子，就如同我一样。我只希望，无论经历过什么，我和母亲都还能相信 “未来不在命运中，而在我们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