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好,没放弃梦想真好!
“我要当一名作家,是那种作品传遍世界各地的作家!”
童年的我曾无比骄傲地在心底呐喊。时至今日,这幅宏伟蓝图虽尚未实现,却始终像黑夜中的灯塔,指引我冲破迷雾。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偶有小小成就,也曾伤心失落,但更多时候陪伴我的,还是孤独。
孤独是个贬义词吗?在我看来,不是。生而为人,直至终点,都在找寻一个可以依靠的远方。这过程注定冷暖自知。
你说孤独苦吗?怎会不苦?形单影只,孑然一身,无论对面扑来是幸福或磨难,能与你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唯有自己,就算看不见曙光,也必须向前。
你说孤独不苦吗?怎么会苦?世人不解又何妨,低到尘埃,也要开花。屈从迎合太过辛苦,融不进别人的大圈子,一个人的小快乐往往更来得自在心安。
写文的人孤独,画漫画的人孤独,对艺术创作有执念的人都孤独。补完2016年春季日剧《重版出来!》已过去一个多礼拜,想起某些情节,依旧难以平静。兴许是因为太有共鸣,当我落笔去传达心中悸动,竟写写删删,不知从何说起。日本人最擅长用剧本美化职业,即便它是一盒加量版浓汤宝,观众已不自主地一饮而尽。在畅谈工匠精神之前,让冷却的热血再度沸腾才是重点。
《重版出来!》《重版出来!》,豆瓣评分9.2。直白地翻译下剧名就是,初版售罄,再版加印。这部改编自同名漫画的职场剧发生在出版社兴都馆。前来应聘的大学生黑泽心原是柔道选手,因负伤被迫转行,此前她已被二十多家企业PASS。是日,走进办公大楼的黑泽心精神抖擞地向清洁工爷爷道了声“早上好”,却不知对方居然是兴都馆的社长。社长对这个昂首挺胸的姑娘留下了深刻印象,面试过程中甚至突袭试探。黑泽心不假思索地将其摔倒在地,没想到因“祸”得福,最终分配到青年向漫画周刊《VIBES》编辑部。
入职是万里长征的起点,新的考验接踵而至。半路杀进出版业的黑泽心,是编辑部清一色男性中的一抹红。个性鲜明的同事们都背负着各自的故事。在跟随前辈学习的过程中,黑泽心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德艺双馨的大师、被女友耍得团团转的连载漫画家、苦苦挣扎的新人画手、自卑麻木的销售人员,在书本中得到治愈的书店店员,就连录用黑泽心的社长,年轻时也是被书从弯路上拉回正轨。
黑泽心是幸运的,她所处的工作环境相对和谐,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复杂人际,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地热爱漫画;黑泽心也是不幸运的,时代变迁对传统纸媒造成巨大冲击,漫画家与编辑们不但要共同对抗灵感的枯竭、创作热情的消退,以及读者的挑剔评判,也必须承受图书市场的不景气。没有销量保证,有的杂志停刊了,有的书店消失了,有的漫画家封笔了。在激烈的博弈中,以《VIBES》编辑部为核心的这群人渐渐凝成了一股绳。
黑泽心看完该剧,有人说恨不得跑着去上班;有人称一夜间有了使不完的劲。这份头等功颁给黑泽心,再合适不过。没有谁的成功来自侥幸,这个女孩平凡得就像我们身边最常见的小人物,长相普通,家境一般,专业不对口,还送给社长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为什么能拿到offer?无关玛丽苏桥段,也不是主角光环作祟,原因只有六个字:有思想、肯用功。
慧眼识珠的社长在会议上对下属说,“她走路的时候非常稳,就像水鸟掠过湖面。真正强大的选手身体都是笔直的,这样的人有武运。我们出版界也是个一争高下的世界。”对比另一个同天参加应试的男孩,面对伪装成清洁工的社长,是一副驼背垂头的焦虑状,在HR身前却瞬间表演出排练好的阳光形象。职场不是儿戏,哪里有时间等待彩排?刻意营造的假象又能持续多久?
事实上,黑泽心的确担得起厚望。自信为她打赢第一仗,工作能力则为她开启一路绿灯。在同龄竞争对手中,她的笔试成绩满分。一个非出版专业的前运动员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这样的战况,实属难得。尽管剧中未大笔描摹,但对于从小以奥运会为目标的黑泽心而言,结束体育生涯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可就业压力不给人自暴自弃的时间。
我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在不断反问自己的过程中,黑泽心忆起年幼踏入柔道部的契机正是缘于漫画的引导。上天关上了大门,有心人却可以开凿出一扇窗。与其对无法改变的现状难以释怀,为何不尝试让梦想以另一种形式新生?凤凰涅槃并非只有痛苦,机会总留给积极进取的人。
黑泽心“精力善用,自他共荣”。进入编辑部后的黑泽心从未松懈,时刻不忘贯彻柔道精神。不懂就问,有活就干。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名片,她激动地闻了又闻。跟着副主编拜访漫画老师,她开心地求握手,险些用力过猛弄伤老师的胳膊。因为元气满满,大家赐她外号“小熊”,她乐在其中,还开导其他部门同样被起外号的同事,“你看,我连人类都不是!”
一位78岁的老爷爷在奔波大半生后,鼓足勇气上门投稿。看着粗糙复古的画风,大部分出版社纷纷拒稿。黑泽心同样婉拒,却追上失望离去的老人递上一份清单,“您的作品的确不适合《VIBES》,但这些面向老年人的出版社,您可以再去试一试。”因为这个善意的提醒,老爷爷的漫画后来成了畅销书。在发掘新人的漫展上,其他编辑都对画技差的中田伯不屑一顾,唯有黑泽心读懂了作品内涵。怯弱的东江绢犹豫着想要放弃投稿时,也是黑泽心给了她勇气。“能力不行是谁规定的呢?那么多机会就在眼前啊!”
当然,黑泽心不是傻白甜,更不是圣母。她会满怀热情地写下一百种卷末AORI,岂料无一通过,只能退回返工;她会和漫画家针对作品问题扯着嗓子争吵,吵到在门外边哭边擦眼泪;她也会遭遇被同事挖走自己负责的画手,气势汹汹上前质问,却最终败下阵来。饭量大、一根筋,是开心果,也是最不“消停”的存在。可扪心自问,谁不想和这个可爱如充电宝的姑娘一起工作呢?
写至此处,若你以为整部剧是黑泽心的个人成长纪念册,就远远低估了原作者和编剧的野心。撇开女主角不谈,这也是一部精彩绝伦的群像戏,呈现给观众的,是一本漫画从NAME草图到绘制原稿,从印量预算到校对下厂,从销售推广到书店展示,最后传到读者手中的完整运作体系。期间过程倾注了无数幕后工作者的心血,但普通大众,有多少人知晓这份辛苦?
《VIBES》编辑部副主编五百旗头曾对黑泽心说:
“所谓的周刊连载就像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它不是接力赛,接力棒交不了别人;也不是足球赛,没有可以传球的队员。只有一个人朝每周的截稿日奔跑。以为到达终点了,结果还有下一周的截稿日。每日重复着画NAME描线,必须不停地奔跑着。”
呕心沥血无数个日日夜夜,只换来翻开书页时分秒的注视。值得吗?值得。
因为书本出售给人们的不仅仅是知识、心情,还有生存的勇气。一两句看似平常的话语,或许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未来。而救赎别人的过程,同样是作者直面内心的过程,美的、丑的、甜的、苦的,都得一一接纳,不仅要一个人默默消化负能量,也必须源源不断地输出正能量。作者毕竟是人不是神,这样的历程实在过于压抑残忍,甚至要撕开心灵伤口维持创作。
中田伯苦尽甘来的新人中田伯在鲜花和掌声中,不禁陷入迷惘。他开始怀疑初心,试图逃避。德高望重的三藏山老师则开导他:
“你可以为自己而画,在画纸上我们是自由的。你知道做一个饭团需要用多少水吗?从大米的制作开始计算,需要270升水,据说这叫做‘虚拟水’。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些水。但是,去想想看不见的水吧。世界会变得宽阔起来。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世界是很宽广的,比你想象的宽广得多。”
三藏山龙,四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一线老艺术家,不拖稿,不骄横,还会抽空帮学生看NAME构思。即便在被恩将仇报的学生神永恶意中伤时,他始终在说,“人是高贵且善良的,温柔才是强大的来源。”世界在变,人也要变,“活到老学到老”的大师于是尝试用电子设备绘画。而奉上大半生漫画生涯的杰作得奖后,明明可以养尊处优的老爷子又一次不按常理出牌,向前来道贺的业界同仁宣布,自己将创作全新的作品。这新作是世人见所未见的,同时也是他本人才能完成的。
三藏山龙“这是要攀登珠穆拉玛峰吗?”某位漫画家后辈笑着感叹。可不就是珠穆拉玛峰!勇敢清零,重新出发,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不留恋过往辉煌,不惧怕年轻人的挑战。真正读懂人生,为艺术而生的人,便是这般吧。在如此重量级的漫画大师眼中,生命都是可以无限延长的,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为自己努力活一次?
梦想大过天,追梦不能停。接下来我会这样写吗?错!我不会!
因为再高尚的艺术也离不开金钱的扶持。这也是《重版出来!》的最精妙之处,为你摇旗助威,也愿你看清社会的本质。惹人厌的安井编辑总是一遍遍重复,“漫画是生意。”话虽难听却有理。在经历过前一本杂志因销量过低叫停后,安井变得冷血无情,将杂志利益放在第一位,只要能增加销量,漫画家的意愿均选择视而不见。要知道,当没有读者看懂画中的高深意境,当没有领导愿意为阳春白雪的佳作冒险投入市场时,一切美好的憧憬都是空谈。
沼田渡追逐梦想的征途,有幸运儿,也有牺牲者。执着追随是一种勇气,选择离开也是种坚强。三藏山老师最得力的首席助手沼田渡在四十岁这年下定决心,辞职回乡、继承家业。大学时代,他也曾斩获漫画新人奖,多年来一直拼命努力,只想早日出道。可他终究没有师弟中田伯的好命,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无人看懂他在画作中传递的良苦用心。单纯的取悦读者,他做不到;执拗的坚持,已触不到希望。
有句话说得好,“成熟就是原谅过去的盲从,和未来达成妥协。”所以他走了,走得泪流满面。在瞧见沼田家的酒屋放着他用画笔勾勒的简笔画时,我的眼眶有泪水打转。想来,那长久以来的付出不是没有意义的,他爱到骨子里的漫画早已在他的心中永生!
每个投稿者都希望遇见一个黑泽心,因为这样的编辑是真正将自己放在了心上,可黑泽心只有一个。每个研修生都渴望遇见一个三藏山龙,因为这样的老师不仅会传授技法,也在以身作则例行做人的法则,可三藏山龙也只有一个。每个拼搏的人都期望成为下一个中田伯,因为他的认真刻苦将梦想照进了现实,可中田伯和黑泽心、三藏山龙一样,都只存在于漫画作者和编剧的故事里。那么,芸芸众生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不虚度时光、蹉跎了岁月?
我的回答是,尽一己之力做好能做之事,有一定坚持,也能做出一定让步,具备无需提醒的自觉,将自由置于有所约束的前提之下,保持与人为善的纯真,提升根植于内心的修养。其他的就交给上天吧!你的所作所为,上天会做出最好的安排!
《重版出来!》能够出生是一件很棒的事,没有人教过我们应该怎样去活,我们却活出不同的人生模样。能为梦想鼓足干劲向前冲,吃苦受累也是一种幸福。世上本就没有一劳永逸之事,没有哪份工作不辛苦。谈理想,谈价值,谈成与败,永远找不到标准答案。选择了什么,就不要后悔,努力朝着太阳奔跑,总能找到前行的方向。
别再愁眉苦脸,也别再怨天尤人,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活着真好,没放弃梦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