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之死
小说:县长之死 作者 狄震
苟县长死了,追悼会在县殡仪馆举行。
躺在鲜花翠柏环绕中的苟县长闷的不行,忽然看见厅外屋顶上,有个白胡子鹤发老者向自已招手,于是从冰棺中慢慢的坐起来,索性不顾大厅里悲情戚戚的妻子与前来送行的生前友好,径直向厅外走去。
院子中站满了前来吊唁的人,三两一堆、四五一群,有人悲催,也有人私喜,竞然有人怀疑组织公布的苟县长因心肌梗塞死在工作岗位上的统一说法,更有人议论苟县长应该苟活还是应一死换得在世人的心安?冬日的老槐树梢上一只孤伶的乌鹊也在不停的叽喳,彷佛发泄着某种不满的情绪。
苟县长生长在丹江之滨的山村,大学毕业后回丹江小城工作,期年结婚生子,三年前从局长调任关中东隅的仙掌县任职副县长,分管环保、土地、监管等工作。一段时间以来工作压力太大了,环保督查、大棚房整治、扫黑除恶等接踵而至,日以继夜,严酷的形势迫使苟县长及分管部门一班人殚精竭虑,如履薄冰。然而,督查与追责就如达摩克里斯利剑始终悬在苟县长的脑门上。
前几日听说有人去世了,苟县长还借了2000元准备依习俗随礼,今天自已就已躺在冰馆里。“现在已没有随份子礼的必要了”,苟县长向白胡子老头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于是准备把钱还给司机老李。近期,苟县长的经济压力很大,简直都有点抑郁的症状了。前几日省监委找自已谈话,为几年前的一件事,调查苟县长贪贿二百多万元,责令退赃。惶惶不安的苟县长回来,取出了数年前交妻子保管的100万,上交组织后再也无能为力了,要知道这几年妻子田筱娥患病也花了不少钱,何况自己真没有拿哪么多钱啊!。
让苟县长耿耿于怀的这件事还真不是小事。丹江之滨工作期间,上级拨付一笔工程款修建公路,因各种原因该工程搁浅,面临年终考核,如不能妥善处理该笔款项要被收回。时任苟局长与大市陈局长及相关领导进行沟通。苟局长安排移花接木,某工程队出具相关手续,局机关完善资料予以上报,五百余万的专拨款进行了工程结算,除工队领走部分,归集到苟局长名下领走有250万,这是有据可查的。当然苟局长领走的钱除了给妻子保管的100万,陈局长50万,打点相关科长、办事人员及相关领导,自己确实也没花几个钱。虚报冒领这件事一直是苟局长乃至苟县长的“心病”。
白胡子老头与苟县长相陪走着,从河滨大道到凤凰新区,看着这几年仙掌县的点滴变化,G310国道改道通车,新客运站顺利运营,苟县长心头不时充满欣喜,想到人生追求,却不由得又露出一丝苦笑,叹自己孜孜以求含辛菇苦为了什么?年前听说陈局长出事了,苟县长心里莫名紧张起来。陈局长可是苟县长命中贵人,自己任职小县期间,陈局长曾是县委书记,对自己很是赏识一手提拔,后陈局长调任大市局长,与自已再次成一垂直上下级,依然对自己关爱有加一路关照,苟县长能提拔调任,陈局长助力莫大。有谁知,陈局长出事后拨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了自已。
此事成了最大的心病,苟县长已是恍惚多日,无论是办公室、居室,还是外出经常会走神,有时正在与下属谈着工作,忽然想起这事,也会一时变得沉默,甚而失语。晚上苦闷的时候,在不到四百米的漆黑小路上,一个人能来回走几个小时,想什么说不清,总是心乱如麻。当苟县长把自己的困境向大市某领导倾诉,本意是寻求帮助,曾是自己救命“稻草”的领导竞然淡淡的说:“事情到你这为止吧,我会照顾你的妻子的。”要知道领导也是工程的知情与受益者。听到这一番话,苟县长是彻底失望了,想到长期患病的妻子,还在上学的儿子,老父亲生前的叮嘱与期望,身前身后名....,苟县长心底一片茫然。下班后,苟县长常常呆在办公室苦闷到深夜,也有几次走到楼顶阳台,看着依依南山和山下城郭的万家灯火,欲一了百了。
多日前回了趟丹水,看到苟县长郁郁寡欢情绪不佳,妻子田筱娥多次关问,苟县长却故作轻松,终未说明心事,其实是不想加重妻子负担。妻子大概也心知肚明,特别是退那笔钱时,最后的窗户纸只是未捅破而已。苟县长白天虽然还上班工作,强作欢颜处理政务,可时常夜间失眠,两鬓间瞬时有了些许华发。要知道苟县长属狗,五十不到啊!当初自己也是意气风发,有着干一番事业史留名的雄心壮志的。监委调查人与自已对话时,说自己十八大后仍不收手。唉,本来不是这样的。犹豫、徘徊,忍啊,忍啊,忍不住的时候,苟县长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前想了很久,终于取出日前开出的一瓶安眠片,全部倒出来放在手上,端起水杯的开水,喝了下去……。
正想着,鹤发老者提醒到,“马上开炉点火了,赶紧走吧。”
一股黑烟从烟囱上直冲云天,站在雄雄烈焰中,苟县长依然渴望着永生与来世。
狄震,张战学笔名,法官,诗人,作者,行者,曾用华岳青晨、华山长涧客等作文学追梦人,创作散文、诗歌、小说等,行迹遍布九州,有《法悟》,《途说》、《行走的歌》结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