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来收捐款了
前几天,村子里的老一辈代表又来家里收捐款,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了。
代表其一:“小金啊,算算你们来这也20几年了吧,住得不错吧。”
金先生:“对啊,今年刚好23个年头了。小女儿就在这出生的,几岁就几年。”
代表其二:“小泽跟你也是兄弟相称,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公的。”
金先生:“是是是,怎么说我都应该叫您叔公的。”
代表其三:“这样,我们仨受村政府的委托,村主道两旁要做绿化带,所以就分外乡人和本乡人来分担捐款。”
金先生:“应该的应该的。那……最近行情也不太好,货款都收不回来,我就表点心意捐500。希望村子越来越美丽。”
代表其二:“好!我给你开个收据。”
代表其一:“上次重新制作龙舟的时候你也出了不少力啊。”
金先生:“对。每次这些有益村子的好事干部们都不会忘了我这份的。”
“嘶”代表其二:“好了,给你收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不用送了。”
金先生有一次客客气气的将代表们送出门。
二十世纪末,也就是90年代,金先生一家迁至此。语言基本相通,但各地有各地的口音,金先生只要开口讲几句便知此乃外乡人。
90年末,金先生喜得大女儿,92年中又得一儿子,95年初再得小女儿。93年中,金先生的弟弟得一女,94年中再得一子。一儿一女交于父母照顾,每月定时寄生活费,每学期开学前再将学费交于父母。
于是,金先生的一厅二房里住了5个孩子,4个大人。
初来乍到,收入问题必先解决。金爷爷去了建筑工地当工人,扛砖和泥,砌墙盖瓦;金先生和夫人去了朋友的牙签厂工作;金奶奶留在家中照看孙子。九张嘴九份支出三个收入。金先生的日子忙碌而贫穷着过。
90年代末,村委干部说要建新的小学,每家每户捐款,希望大家慷慨解囊,为孩子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
代表们整装出发,带上人口登记本、记账本和公文包,一条街一条小巷一道道门前停留,行进。
“叩叩叩”
“来了。”
金奶奶拿开木拴,打开厚重的木门。
代表其一:“阿婆你好。我们是代表村子来的。相信您也听说了村子里要建新的小学,村政府呢希望大家慷慨解囊,一起为孩子以后有更好的环境学习出力。当然了,您家的小孩也可以去上学的。”
金奶奶:“不好意思,要不你们明天中午来吧,我这老婆子不管事,说话也不算数。”
代表其一:“这样啊,那你把我刚才说的话传达一下,明天中午我们来就不用多说了。”
代表其三:“不是,你们是外省的?还是外乡的?九口人啊,有区别的。”
金奶奶:“本省外乡人。放心吧会跟他们说的。”
代表其二:“这儿这儿,不是写着嘛,省内外乡。看都不看。哎,外乡其实也就比外省的在这小学容易点,毕竟语言相通。但话说回来花钱请个讲普通话的老师也就行了。”
代表其一:“有钱好安排,您说是吧阿婆。”
金奶奶:“有钱好有钱好。哦,孩子哭了,我就不送了,不好意思。”
金先生和夫人下班归来,金爷爷背着满是灰的工具和半身水泥渍回家。简单的用过晚饭后四个大人围坐在小茶几前,金奶奶大概转述了代表们的话。金爷爷说在工地也听工友提起过,意思差不多,有捐有学上,小孩几个也大概就是那个数了。金先生点了点头,知晓。金夫人眼圈微红,这1000元不是小数目啊。
中午,代表们出现,金先生一家正好在吃饭。金爷爷将钱递给公文包代表,点钱,10张,账本代表提笔记下,人口登记本代表用红笔打勾。三人与金爷爷和金先生客气几句后离去。
学校建成,金先生的大女儿入学。金爷爷的名字在小学礼堂的捐款石碑上,捐款的数额在名字后面。
金先生的日子依旧过着,虽忙碌又贫穷,勉勉强强,但三餐吃饱,年节有肉,孩子健康,父母尚在。
每年有两个时间点是金先生和夫人最难熬的,新学期三个孩子的学费。先是东拼西凑,而后借南还北。
时,金先生的弟弟要分家,态度强硬,也无人相劝。
弟弟要房子和父母,所有他或者父母花钱买的都不得拿走一件。金先生要父母,其他皆不要。弟弟怒,话说尽。金先生信和气生财,弟弟得父母。
分家前,金先生已有一段时间无稳定收入了,整个家的支出几乎全是靠金夫人每天十几个钟的工作,每月几百的工资。
等、等、等,等……等来九年义务教育。金先生和夫人大大地松了口气,终于孩子们的学费可以减少些了。
新学期。金先生领着小女儿到学校报名,刚进校门就被一阵阵的争吵声吸引。
为何就我们要交那么多,国家不是说义务教育吗!为什么啊!给说法!当初建学校的时候我们也是出钱又出力的,凭什么!
校领导与村干部缓缓走来,校领导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
校领导:“呃……是这样的。国家是说义务教育没错,但我们学校不仅有本地学子也有外地学子,所以我们一定是要分开收费的。外地学子想继续在这就读就必须交这么多钱。这纸我就放这了,你们自己看吧。”
家长:“当初建小学时你们不是这样说的,说都一样的。”
村干部:“谁说的?我们可只是承诺了外来子女也可有学上,别的没说啊,没说!”
怎么这样啊?哪有那么多钱,孩子都在上学,还要一次都交完……
金先生和小女儿儿站在人群外,听得却清楚。
金先生:“走吧,咱也去报名了。”
小女儿:“要400多,值得吗那么贵?”
金先生:“值。都值。”
夜里,金先生将白日发生的事告知夫人。夫人沉默许久,金先生也静静地坐着。旧电视机正播着欢快的音乐,广告演员们手舞足蹈。
金夫人:“嗯,我知道了。”
金先生:“……收拾收拾睡觉吧。”
有一天,金先生坐在院子的枇杷树下乘凉,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落在他的衣服上、手背上、头发上,还有皱纹上。一阵风吹来,有点凉爽。
金先生喃喃。
不知间已活大半生。
何时了……
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