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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

2017-06-30  本文已影响148人  阿黎Aria
为你,我唱了一辈子的青衣

引*鸢缘

这是一段难以启齿的故事。

我叫于飞,打四岁那年跟着师父学戏,八岁开始登台演出,十一岁时师父见我略有小成于是赐我艺名:飞鸢。

飞鸢这个名字和我唱的角儿一样傲然骨子里透着阴柔。不错,我唱的是青衣,“反串”的青衣。

说“反串”还有些不严谨。我们这个行当啊男扮女装不是真的反串,一个人出道时唱了男角儿,偶有一天改唱女角儿了就叫反串,而他自身的性别早在出道之前就不属于他自己了。我恰恰是那个自打出道就唱了女角儿的男戏子,所以按照行规来说我这也不算是反串,最多算是男扮女装罢了。

我们这行还有一个规矩,戏子与看客是不能随意接触的,若是戏子透露了自己的真实姓名或者性别更是要被逐出戏园——而这,恰恰是我与他这几十载孽缘的开始。

他叫梁广钧,是我的看客、给我赏钱点我唱戏的人。这几十年来我甘愿为他守节,只为弥补自己的错处,和那个回不来的人。

一*初见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那一天我同往常一样上好了妆抹匀了粉走到了戏台中央。台下的客人们掌声雷动,台上的我却十分的紧张。

许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独自登台的缘故吧,我对台下的每一张面孔都没什么印象,只有一人除外。

他身上穿的缎子是我前所未见的华丽。袖口与领口的刺绣清雅别致,腰间佩着晶莹剔透的翡翠,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而反观我自己,虽然身着艳丽的戏服上着精致的妆容,可高低贵贱却一下子就看了个明白。

下了戏台师父拍拍我的肩膀,“唱得不错。”这是师父第一次称赞我。师妹见状围了过来,调皮地拽了拽我的衣袖,“有个公子一直盯着师兄瞧,怕是被你的色相迷惑了吧!他一定想不到戏台上的嫦娥仙子竟然是个男人!”说完不忘用银铃般的笑声点缀几声,然后看向师父的脸色。

师父面无表情,转身走开了。再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没再以主角的身份登上过戏台,那个美若天仙的嫦娥仙子便成了比我矮一头的小姑娘,我的师妹。

重新回到戏台上是半年后的事儿了,这半年说的时间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他的样子以及专注的表情。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多也就是看客和戏子的关系,两人的身份差别太大连朋友都做不了。

二*家变

于我一般年纪的人,从师学戏的缘由从来都不是什么人生追求,更遑论光耀门楣。戏子和青楼艺人一样都是下作的角色。所以若非真的有什么难处是没人愿意去学戏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在我出生前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哥哥和四个姐姐,我和胞妹的出生让家里又多了两张嘴。在我四岁那年家父被衙役抓去修皇陵,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因为我当时体弱多病,年纪又小,无奈之间母亲便把我同四姐一并送到了师父处学徒。

每年一次的回乡省亲也只是匆匆的几日光景,过完除夕便是初一,初一一早大门大户都要去庙里祈福,待到午时便要回家和家人团圆了去。那时候便是戏园最忙的时候,也是省亲归来的最晚期限。若是再晚就要受师父的戒鞭了。

十一岁那年我得了艺名,而同我一并学戏的四姐却死了,被人活活打死。那之后戏园里能与我说话的只剩下小师妹,家里能照看母亲的只有我的两个哥哥。半月之后,家里的牛不知怎的就毛了,大哥的脑袋被牛踢了个粉碎。又过了大半年,二哥也染上了痨病,不日就归了西。

而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年的新春。家家张灯结彩,唯独我家漆黑一片。母亲依着墙的一脚整理着大二哥二的衣衫,我缓步走进去,母亲一下子蹿起来摸摸我的头又默默我的手,然后不可置信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母亲同我说了家中的变故,我同母亲说了四姐的死讯,这一次母亲没有落泪。母亲说她原本也没有奢望我和四姐能回来,只是如今胞妹到了出嫁的年纪而家里却什么都拿不出来,只能看着她嫁给屠户,往后的日子只能各安天命了。

那个除夕,我和母亲聊了很多,包括把我们送到戏园的愧疚、包括我爱上了戏台的真心。但是那个除夕至始至终都没有掌灯。

三*相逢

我和他的第二次相遇在我十六岁的初一。那时候我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小师父,手底下也有了两个小跟班,师父也放心让我独自搭台唱戏,只是挣的钱全部交给戏园子。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梁府唱得那场戏竟然会再次遇他。这一次他的眼里没有当年的好奇,反倒是多了一丝沉稳。他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时而拍手数着板眼时而摇摇手中的团扇。两个女婢立侍左右斟茶填水好不自在。

一曲唱完,他唤我过去,我依言走上前去,只见他召唤侍从拿出一个锦盒交到我手中,嘱我于四下无人之境再打开。又赏了点银子和布匹,让我们下去了。

回去的一路山我一直惦念着锦盒里的东西,心想着难道是是什么宝贝?还是要交给师父的信物?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我猜不到。我只是个唱戏的、是最底层的人,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是梁府的小少爷。他所想的东西怎么是我等揣测得了的?

回到戏园,将布匹和银子悉数充公,又将锦盒仔仔细细藏了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是四下无人。于月光下拿出锦盒里的东西,里面只有一层卷绢布。布上写着我所看不懂的文字,每一笔都流畅自如但是我一个都识不得——学戏的这几年我同师父认了不少字,但是他写的这东西,我是的的确确不认识的。

怎么办,去请教师父吗?他嘱我万万要在四下无人之境打开这锦盒就是说这里面的东西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若我拿着去问师父岂不是要坏了大事!可是,就这样置之不理吗?能够出入梁府的人要么是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要么是我们这种身贱位微的底层之人。他莫不是被囚禁了需要我解救他出去?

想到这里我终于是坐不住了,什么戏园宵禁的规矩、什么师父的戒鞭,同这锦盒中的绢帛比起来这一切压抑的、禁锢的东西都显得那样不值一提。

四*是我

那天晚上,我翻过了戏墙,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左转右转,待到月亮沉下去太阳升起来的黎明我站在了梁府门前。

我知道自己是断然不可能从正门进去的,于是又绕行了不知道多远,从运送杂碎的矮墙上翻过去,手握绢帛躲在一片小树林里。

月色越来越浅、阳光越来越好。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几声鸟鸣让树林不再宁静。冬露将我的鞋子打的全都湿透,脚底传来刺骨的寒冷。我一面想着那个公子、一面想着戏园子。此时的戏园子已经开始吊嗓子了吧,师父找不到我、徒弟找不到师父、小师妹找不到师兄……这顿戒鞭肯定是免不了了。

就在我左思右想要不要从林子里走出去的时候,我听到来自树林深处的咳嗽声。那声咳嗽真的很轻,而且十分努力地压抑着。我本能地想要离开生怕被人发现,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奔向发出声音的位置。我顾不得鞋底摩擦草地发出的沙沙声,也顾不得越来越高的太阳,我只想早点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没走多远,小树林里出现了一座亭子,亭子里坐了一个人。

他背对着我,墨发高高地束起但是人却没有直直地坐着,而是微弓着身子斜倚在柱子上。那身杏黄色的锦缎与腰间的流苏让我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梁府的小少爷,那个给我写信的人。我急急走过去,忽然又停住,念及身份的差距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叩首一拜。

“贱民鸢飞扣拜梁家小少爷”

他闻声转头,强撑着站起来又向我的方向走了几步,摇摇晃晃的步伐加上错愕的神情让我心头一痛。竟也不顾礼节自己起来伸手跑去搀他坐下。他见到我手里攥着的绢帛又开始咳起来,这一次他依然想要压住,却是越控制越难过,最后竟然咯出一口艳红色的血来。血迹在绢帛上迅速润染开,和上面的字迹混在一起很是扎眼。

他问,嫦娥在哪里。

我说,嫦娥是个男子,我就是嫦娥。

五*秘密

那天我和他一同坐在亭子里,从太阳初升到阳光正好。我坦白自己不认得他写的东西,他先是一惊,然后大笑起来。他说那上面写的正是他会在后院等我,直到清晨。他笑我竟然在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却又做了信中要我做的事。我问他怪不怪我来得晚,他直言是怪我的。我问他为什么会咳得那么厉害,他说他生了一种怪病,只要受凉或受累就会止不住地咳嗽。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从我为何会去学戏到他为何会想要见我。

他坦言,他要等的是那个戏台上美若天仙的嫦娥仙子,但等来的却是一个男人,这令他很是失落。

阳光正好的时候,我深深一拜,起身告退。我说“贱民飞鸢叩拜梁家小少爷”,他搀起我却不让我走,反倒是领我进了内院。我在院门处立着,他独自一人进去,不多时便有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身前。几个伙计放下车辕,恭敬而谦卑地唤我少爷又请我落座,我心里一慌面如死灰,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梁府。

回戏园的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挨鞭子的准备,但等我真的回去了却见到师父和一众师兄弟全都垂手立在门口。小师妹更是一身盛装,头上带着凤冠霞帔,俨然一副新娘子的装扮。马车上,我正襟危坐宛若一个富家少爷,但手里的汗水让自己倍感难过。这马车、这侍候的人都不属于我的,但是此刻却……

师父迎身上前,侍从服侍我从车上下来,再一次极为恭敬地唤我少爷,此时我的额头上已经满满的都是细密的汗珠。师父问我昨晚去了哪里我只好如实说明,唯独隐去了梁广钧那张绢帛里的内容,只说自己是去还东西。

师父笑了笑,拉过我的手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戏园的大班主,从此之后你就去聊城吧!”

这是说,从此以后,我要离开京都戏园了。

六*启程

大班主的位子,我一座就是十六年。

聊城的生活不比京都,虽然我的手底下有了更多人但是却没有那么多人点我去唱戏了。在京都唱戏没有淡季,红白喜事诞辰吉日都会请人唱一唱;而聊城只逢大节会有人请戏班子,其他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启程那天正好是师妹出嫁的日子,嫁到哪里我没来得及过问,但直觉上应该和梁府有关。只是这一切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了。与我一同启程的除了自己的班子还有师妹的班子,前前后后二十多人队伍着实是壮观。

从京城到聊城的路我们走了七天才走到。其间有几个人偷偷溜掉,还带走了几个戏本子。等我们抵达聊城时已经是人困马乏再也没什么经历去接戏,找个废弃的庙宇睡了一晚算是最大的奖赏。

他们说,我们是被戏园赶出来的人。他们说,我们是被师父逐出师门了。他们也说,我们自由了,他们还说,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苦。那天晚上我本想在庙里睡个好觉,但是脑子里全是他们说的话以及他的影子。

我在身上摸了摸终于摸到了那个柔软又丝滑的东西。衬着月色我把它拿出来仔细端详,鲜血晕染的地方怵目惊心。他说上面写的是“我会在后院等你”我便顺着他说的去拆分那些看不懂的图画。我好像真的看懂了第一个字是我,最后一个字是你。

然后,我睡着了,沉沉睡去,毫无知觉。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我猛然发现手里一直攥着的绢帛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任凭自己怎么找都找不到。我把其他人叫醒,想要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那个绢帛,但一开口我就后悔了。我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着绢帛的存在,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

就这样,绢帛没了,师父没了,戏园没了,家没了,他也没了。

我的身边除了这些一同落寞的人外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回忆或纪念的东西。就这样过了十六年,生意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浑浑噩噩地这些年就这么过去了。我没有回过家,不再有母亲和姐妹们的任何音讯。终于在第十六年的春节我做了一个看似疯狂的决定——我解散了戏班子。

这个戏班子,早在有人溜走的时候就应该散了。此时才解散怕只是因为不甘心吧。

七*归乡

从京城出发时一行二十人浩浩荡荡,待得从聊城返乡却只有我一人独行。

我想,我的确是必须回来了。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家人,也不知道那个身患隐疾的“朋友”如今怎样,最让我疑惑的是,小师妹当年到底嫁给了谁?是谁有这么大能力赎得了戏园的人。

再回京城,满眼都是不认识的风景。旧时的街道变了,旧时的茶楼没了,但是戏园依旧在城的东北角。它看上去规模更大了,旧日用木板刻就的牌子变成了青铜的匾额。门外立着两只神兽根本没办法和下贱的戏子联系在一起。

按照规矩扣了三下门代表同行到访,再扣两下代表没有恶意。这时一个小童从里面跑出来把我赢了进去。我见他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问起家师才发现他与我竟然不是师出同门。

一路走过去沿途的风景倒是没什么变化:从正门到师父所在的堂屋依旧只有十八颗树,第六棵树上有一块剥落的树皮,上面刻着“于草儿”——那是四姐的名字——四姐死的那天我亲笔刻上去的,虽然早已模糊但当年的痕迹还是若隐若现。

堂屋里坐着一个人,他斜倚坐着,身边立着一个人,模样三分俊俏七分可爱。案前一个锦盒,盒子开着口,一丝绢帛露出一点点。

我一愣,随后行了我们这行的大礼:“弟子飞鸢叩拜园主。”

这一次他没有起身,身边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平静地道了一声,起来吧。

然而这一次,我没有起身。

八*原委

那年头戴凤冠霞帔的女孩的确是嫁给了梁家的小少爷,婚后一年育有一女名唤梁媛,次年怀了一个儿子却在生产时出了意外一尸两命。

梁广钧的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日下,事实上自那晚之后他便整日整夜地咳着,任凭京城最好的大夫前来就是滴药不进,病情更是都没有任何起色。直到有一天一个衣着褴褛的人拿着一个帕子上门乞讨,他见了帕子后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赏了那人一百两银子又一口气喝了一大碗药。

是了,那个帕子便是我在聊城弄丢的、沾着他血迹的绢帛。

再之后,他的父亲在北战中牺牲,他的大哥顺其自然地继承了爵位,而他这个自幼体弱的小儿子因为娶了个戏子为妻便干脆被打发到了戏园里来。临走时他的大哥分给他不少家产,他把这份儿钱的一大半花在了修葺戏园与收徒上,剩下的一小半留给戏园的师父养老。只两年的光景戏园焕然一新,新徒弟也越来越多。

而我面前的这个男子,以及身边的这个女孩,正是当年的他和他的女儿。

他这一次没有起身迎我,更没有搀我起来,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的女儿为我斟茶请我坐下,我却只是匍匐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

彼时他是富家公子、我是卑微戏子,此时他是戏园之主,我是戏园弟子。我们这行里,师者不应声弟子是万万不可以起身的,这是规矩。

久*鸢媛

下葬的那一天,我跪在他的棂前痛哭。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一个人而流泪。大哥二哥死的时候我没哭。胞妹死的时候我没哭,甚至回京后得知了母亲已经死去多年的消息后我也没哭,唯独在他棂前我失声痛哭。

梁广钧,他是替我死的。

那天在堂屋里他忍着胸口的痛处告诉我,那张绢帛里写的是“我赎了嫦娥就娶你”。

他说,那天他有意去寒冷的树林里坐了一晚,为的就是回去之后大病一场,父亲念在他早就过世的母亲的面上一定会满足他这个病子的任何请求,包括娶一个戏子过门。但是看到我男儿身的那一刻他知道,完了。那天早上与我的马车一同出行的还有梁侯爷的管家,他出了大价钱去赎一个唱青衣的嫦娥——我的师妹。管家同师父说了两件事,一件是迎娶嫦娥、一件是让飞鸢一行人远走他乡。

他说,他以为我是个女儿身,会身穿红服头戴凤冠等他迎我进门,可我却是个男子,一个实打实的、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他说,他让我走的理由是再也不想见到我。

他还说,在师妹过门后、我远走聊城后,他开始每日每夜地想起我。他想我匍匐在地上的样子,虽然脊背压得矮矮的却依旧留有傲骨。他说看到绢帛的那一刻他想起了我的眼睛——带着满满的关心和心疼,那是对待旧知老友才会有的眼睛,不是贱民讨好上位者的眼神。他说我一定是很心疼他的病,所以他要好好活下去、等我回来。

他说,我一定会回来。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六年。

我回来那天他病得很厉害,听学徒报告有旧人到访便让女儿搀着自己坐过去,只为再和我说说话,见我最后一面。

第二天,他去了。临走前为我挡住了一块从房檐上掉下来的石砖,那是两个小学徒在房顶嬉闹时不小心碰掉的瓦砾。

为他守满了三天三夜的棂,我坐上了园主才能坐的椅子。这把椅子我从未有过哪怕半分的觊觎,而此时此刻它就这样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归根结底是缘还是孽呢?媛儿说她的名字是为了纪念一个叫飞鸢的人,是那个人让他的父亲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于是才会有她。

媛儿说,往后她会唤我一声义父。

我取来戏服披在身上,将粉涂在掌心上,然后往脸上抹、往脖子上抹,一圈圈一层层均匀地晕染开;对着铜镜画上眉毛、戴上头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皱纹是那样明显,但依旧有当年的风韵。

“我只为你父亲唱过两次青衣,你是他女儿我也要为你唱一次。”

说完我给自己数起了板眼,周围没有锣鼓声和戏台,有的只是一片荒野、一只墓碑、一个男人、一个女孩。

“媛儿,你叫我妈妈吧。”曲必,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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