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口之小事件
透过宽大的玻璃,只能看见整面黑暗,某些机翼上不断闪烁的红光,提醒我快做决定。
候机室嘈杂,喧哗。我听见那个女人同机检管理者争执着,尖锐的声音越拔越高,似乎要刺穿站在他面前那人的胸膛。
空中不断响着播报声,催促着乘客们赶快登机。
有一批人已经在走检票通道,我犹豫不决。看着同事Alan在吸烟室的门口猛吸着烟,我走过去。“也给我一支吧。”我向他索要。他诧异地看着我,“不会吧,你也抽烟?”给了我一支。
点燃香烟,吸的那一瞬间,一股呛人的气流直冲喉咙,我忍不住使劲咳嗽。
运气真糟!
八天前的傍晚,从上海浦东机场离开时,Alan在登机口给了我一个口罩。武Han封城了,我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性。
想起表妹发的信息,一个武汉父亲开车带着两岁的儿童来到复旦儿童医院,弄得整个医院都戒备了。我当时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直到一座城市都被封了,我才明白这个病毒这个厉害。
这几天在外,不断提醒家人照顾好两个娃,好好呆家里,不要出门。担心他们。在国外呆着,心情略有些不安,尽快回去,这是最急切的想法。
可是偏偏,听说回去的同飞机上有两位武Han人。也不知道那个上海女人是怎么得知的。于是,她发动了大家的力量,开始给机检人员谈判,“让那两人下机,不然我们不登机!”一群人跟在她后面,包围了那一小块工作台。
管理员不断解释“大家都是同胞,你们也要理解他们急切回国的心情。”“我们和他们同机回去了,我们立马会在上海被拉去酒店隔离,我们怎么办?”越来越多的人拥堵在入口。
按照预定时间,登机通告已出,有一部分人犹豫着,开始出示登机牌。另一部分人犹豫着。我是那部分犹豫着的人之一。
一天一变的疫情,回去是否需要隔离?急切盼望着回家,在这一刻却犹豫不决。不远处一妈妈推着婴儿车,哄着车上的孩子。孩子不耐烦地哭着,妈妈强着镇定,“宝宝不哭,我们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离最后登机时间只剩十分钟了,还未登机的旅客请尽快登机”礼貌的语调,不礼貌的语言。似乎在下最后通牒。航空公司与乘客之间的较量就在这至关重要的十分钟。
如果过多旅客不上飞机,飞机不能就这样起飞吧?!可是他们的回答是,他们会按时起飞,未登机的旅游自行承担责任。
我刷着手机上的机票信息,明天的机票全售光,想改签,得改两天以后的机票了。是留是走,都很难抉择。
又有一部分人陆续登机。“哪俩是武Han的?”我走到围成圈的人群中问道“早登机机了。”回不去WUHAN,转飞浦东,这是害我们嘛”旁边的人搭腔、
“我们一定不上飞机!”上海女人的声音传过来,“我们要齐心协力,不然回去还是要隔离两周,我已经问过了。”“隔离是一回事,问题是万一传染就麻烦了伐。”“上一班回上海的飞机就是飞机上有人发烧,全机人员直接隔离了。”不断有人播报着国内最新消息。
我决定了,赌一把,不上飞机。
负责人看这么多人未上飞机,开始打电话向上反馈。夜色越来越深沉,我有些犯困,这几天的时差弄得我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
看着手机上的时钟,有两个时刻显示出来,大脑却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哪个是国内的时间。想告诉家里人我现在的状况,却又怕他们担心。在微信上打上一行信息,最后还是忍不住按了退回键。
飞机并未起飞,接下来是漫长地等待。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也不知道他会做怎样的决定。挂断电话,“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尽快想办法。”管理者说完就离开了。不知道是脱辞还是真的想办法去了。
总归飞机没起飞,就是最理想的状态。我们看见了一丝希望。
一个小时过去,等待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从登机口快步走出一男一女,男的约五十岁,拎着公文包,女的二十出头,一空乘人员陪着走下来。
待我能看见他们时,只能看见他们略显自责匆匆离去的背影。“这就是那两位武HAN的。”
开始再次检票。人群有序排队,大家都默不作声,只能听见“叮”的刷票声。
我开始检视自己的内心,“她俩何必自责?该自责的是我们吧?他也有老婆孩子在家等他快快回去,或许比我们更急切地等待。她也有男友或家人在等待着她。现在他们至少要再多等一天了吧。”
登上飞机,整个飞机几乎听不见人声,只听见行李架门咔嚓咔嚓不断开门关门发出的声音。
大家纷纷拿出口罩罩着。我拿出好不容易抢购到的N95套在脸上,呼吸困难,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回到上海,新闻里说,很多回国的航班已经取消,我想到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回国了......
我是湾湾一笑,欢迎你来看小故事。用文字记录曾经遇见的那些人,那些事,以对抗岁月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