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昭通
昭通望海公园
我在昭通的风里，注定是个沉默的过客；我在昭通的雨里，注定是踩不下脚印的旅人；我在昭通的阳光下，注定晒不出那么朴素的肤色来。我因为是个匆忙却有时会迷茫的外乡人，我没有根，但是这个城市还能收留我的孤独和无助。但是我在面对掠眼而过的萧瑟荒凉的黑黄的土地时，我的心却为之疼痛，我的泪水模糊过我的眼眶。我不知道我还会来几次，我也不能确切地知道我能停留多长时间。我候鸟般来去的踪影取决于一个我深爱的人。我在这里一共生活了两个月，还将会有具体的几个月时间。我不揣浅陋地思考昭通的名词解释，这会让正真的昭通人笑话，但是，我想这份“身体性”与“活态性”的感受，是没有人能笑话的。因为，不管我喜欢不喜欢这个城市，我都可能忘不记这个城市。我今天写不下关于昭通的一个名词解释，以后的某年某天某个时间，我都会努力作出我自己的那个名词解释，尽管挂一漏万，尽管让人觉得浅陋无比。
【名词解释一：行走的方式】
我一直都觉得，人行走的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人的卑微程度的多少与条件限制程度的多少。别人是否这样认同，我不知道，我知道我们两个人是这样实践的。我们能爽快地坐飞机，我们又怎么能总选择那拥挤、肮脏、条件简陋的火车？我与昭通有紧密联系是因为我爱人在这里工作。曾经我的爱人颠沛流离地行走在2003—2004次列车上，一瓶矿泉水和六个鸡蛋就陪伴他12—15个小时的一月一次的回家路。他同情过拥挤的春运列车上席地而睡的大肚子孕妇；他感动过也有人愿意把座位的小半让出来给他停靠一下他的疲惫；他也无奈地遇到过想回家而买不到票；他也在奔波中南辕北辙地坐错车后在异地拾捡起一片伤心......现在，我们的条件有所改善，遇上着急的事情也敢坐一回168元的轿车。在四年前，我们不敢奢望，因为我们不得不如此地节省，如此地精打细算，因此我的爱人在艰难痛苦中淘洗过一遍。我除了感叹和感动就是无言。中国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行走方式上痛苦着，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流过相似的泪水？我的爱人行经的路途，我目前已经全部行完。让我很无奈的是2008年8月1日的辗转转车无数次的到达。让我很痛苦的是2009年的“五一”假的行程：曲靖上的高快，司机硬是要节省他宝贵的过路费，从沾益、经宣威，入会泽，最后才颠簸近8小时到达昭通，我的座位是高快客运车的最后的名为“大通铺”的位置，左右两边各是带一孩子的旅客。到达时近凌晨一点，打的时险些又被宰。几乎没有了抱怨的力气！2009年7月1日，我从曲靖来此，侄子费了很多力气才送我坐上一辆会经过昭通的火车。因为没有买到座位，一路都是东坐一会西坐一会，还得瞅着有人起座去干什么了才行。最后好不容易在车厢接头处找得一块地方放下一个随身带的包，才能坐在上面。我看见一个妇女从地上拾起一个瘪瘪的空饮料瓶，起初以为她是收集废品的，但见她把瘪的空饮料瓶顺车厢接头处的车道上一扔，一屁股就坐在上面，我才明白：那是她的坐垫！聚在车厢接头处的有几个人都同时看见，都是无声而苦涩的笑。另一个挤在车门口的男子，眼睛涩得实在不行时就头枕一麻皮口袋，屁股竟然放在随身携带的一个钢化盆子里就睡着了。火车行经9小时，最后还是晚点。我也是没有抱怨的力气！
【名词解释二：土地的颜色】
一路走来昭通，行经两种路线：火车与长途客运汽车。我通常在火车和长途客运汽车上做两件事情消磨时间：看书报或者眺望窗外掠窗而过的风景。黑土、红土、褐土、黄土......我经常会沉浸在一种无可救药的沉思中。造物的大手，以怎样的一种伟力和韧性，调朱洒银，泼粉溅金，定夺出这样一种颜色？造物的大手，以怎样的一种刚强与愤怒，隆海洋沉桑田，扬尘土熄黑烟，铺展这样一捆画卷？造物的大手，以怎样的一种柔情与沉稳，织花草育绿树，激荡飞瀑无数？然而，在我的眼里。昭通的山岭、丘壑、冷冷地兀坐，没有言语，没有抱怨，也没有反抗。连那土地的颜色，也是萧瑟的黄黑。也许是我是在冬天见到昭通坝子的土地的颜色，它给我的竟是沉重！我在春节后随爱人去大龙洞公园游玩，沿途看见的就是那种沉重的黄黑的土地的颜色。那时因为地里的苹果树叶早落尽，地里不知以前种过什么，只是什么都没有长着，没有任何绿意。很旷远的都是沉默的土地，黄黑。我想象不出昭通历史上曾经出土过的东晋历史文物是在象这样旷远的昭通坝子的“梁堆”里挖出来的，包括霍承祠壁画。我也不能想象曾经书上说过东汉时昭通的农耕已经出现了牛，农耕水平与四川接近，也很发达。我只是看见很旷远的沉默的土地，黄黑。当时车窗外正刮着很大的风，不知怎么的，我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我多感的心，竟然莫名地伤感起来。我没有觉得土地就是能够给我们富饶、食粮、希望的那种意义。相反地，我感觉到了一种沉重、无奈、荒凉、萧瑟......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土地是一种可怕的绳索，可以勒紧人的脖子，使人丧命！很多年前，我们的父母就教导我们脱离土地来挣脱土地对人命运的束缚！好像我从来没有什么感觉，而今天，竟然会在偶然的时机，很受震动地体悟出土地的这种令人害怕的力量！我知道，面对我和爱人的相聚路上，不是这土地，我们已经没有土地的束缚了，然而我竟然害怕起命定的沉重！我知道，是这土地的颜色让我心痛！我却又无法说出这心痛的确指含义！
【名词解释三：流年景色】
我们无法想象造物是如何的不公平。从昭通往曲靖或昆明方向走，越走山越小，地势越显平坦，风景也是渐渐美丽生动起来，在车上见到的白云也渐高远。即便是从昭通往宜宾到四川的方向去，只要到了水富县，看到那条缓缓流淌的河，你就知道，昭通也可渐抛脑后。这两种路线，只要出昭通的地界，你都渐渐看不见那种昭通村民似乎很马虎地就在公路边的大山脚或小河边，窄窄的一小块土地上就安了个家。即便是阳春三月，我相信每朵玫瑰春天都会开放，但是我的心底有一种无奈而笑不出来的痛苦！因为，我从昭通经宜宾到四川的路途中亲眼看见一路的黄黄的油菜花，然而我的感受完全不同！淡黄、浅黄、明黄、老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能想象油菜花的那种独特的黄。在昭通至宜宾的路上，行径三个县，因为山高坡陡，公路劈在两山之间，我看见那些陡陡的山坡上披垂下一条条窄窄的黄黄的花带，从来不能很豪迈大气地连成一片。这种花带让我想起藏族有一种宗教艺术品——唐卡。唐卡是在特定的日子，把画有特定意义的宗教画卷，从高处披垂而下，供信教的藏民来跪拜。而陡坡脚底也就是山脚，通常就是一家农户的房子。他们的生计就是这山坡上窄窄的土地上的所产了。越过水富，进入宜宾，再经三个县，就到了成都。这一段路程就是一马平川了，几乎没有见过几个公路隧道！村民们的房屋渐渐离公路就要远些，公路和房屋之间就是农田或者旱地。看得见房屋旁边的修竹几竿，黄黄的油菜花就生长为一片一片的，让人觉得就有了一些安慰。我怀疑是否有个粗心的画家，唯独把昭通的那个山坡给忘记了，那么潦草地涂抹几笔就算事！当然，宜宾至成都的路程中所见的油菜花之美是无法与罗平的油菜花媲美的。因为，你会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看见的是现实中的油菜花，而在罗平看见的则是仙境中的有些不太敢相信的那种诗意的美丽！我就在这油菜花开花落中四次经过这条昭通至四川的路线，我也同时体会到油菜花谢后昭通这段路程的无聊与无味！这油菜花景色，一流转，一开一谢，勾引我无数而无奈的感叹！
【名词解释四：人的故事】
昭通人的故事，我只理解为是土生土长的昭通人的故事！是游客，是云烟般会消失的来昭通土地上走走的，基本不是。就连我爱人，在昭通工作5年了，也不是。我，就更不是。龙云卢汉等人，在云南历史也有几笔，不需我多说。我主要讲讲昭通作家群。我认识的作家，主要是通过阅读的方式了解作家的尊名以及作品，最多再了解一点作家的琐事。昭通作家群渐渐火起来，我在我的风景里看见他们的树的姿势，以及蓬勃生长的气势。
1、夏天敏
我在书籍和杂志上见到夏天敏是我爱人2006年有一天说在光正书屋见到了夏天敏的《好大一对羊》之后。2007年的五一劳动节，我在昆明见到来自曲靖的全国劳模欧明亮时，他告诉我他来昆明领奖刚好与夏天敏住同一个房间。他告诉了我一点他的感觉。他说他只有初中文凭，是昭通作协的主席。人很平常，也很谦虚。后来读了他许多书。觉得夏天敏的小说真是耐得住读和品味！我收集了很多他的作品。在一本本书籍的封面上，我看见他有些哀戚、平静的微笑。那其实不是笑。不管怎么说，他深沉地胸怀和关注贫困地区的人民现状，让我感动。我只是一遍遍想到杜甫的“穷年黎忧元，叹息肠内热”。
2、樊忠慰
那个一口气吹开三千年，想用诗篇换取秦始皇的功名、佳人与琼浆，还想请秦始皇去吃火锅的诗人，你还在盐津县城那条狭窄和无奈地长着的街道上行走着吗？那个有水做的牙齿的诗人、想吃一颗红红的草莓的诗人，你还在随身携带你那意欲给人许多解释和辩白的身份证吗？那个据说诗思一动就忘乎所以的诗人，你还在把人间的孤独和寒凉幻画成一个个绿太阳吗？在盐津县那个墙上贴着1993年的读者须知的图书馆里，我爱人与他邂逅，他们就在一起吃过一顿饭。是樊忠慰付的饭钱。我爱人就得到了他的诗集《精神病日记》。他当然也承认他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事情，可见是一个很真纯的诗人！据说贾平凹来云南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樊忠慰！于是，我就读了他的诗。我在诗人单纯的句子中领略一部分，还有许多是读不懂的诗歌。任何一个诗人的诗人人都能读懂，怕不可能吧？
3、黄代本
第一次见过一个作家、与一个作家吃过一顿饭的就是昭通作家群中的一个——黄代本。黄代本在昭通中级人民法院新闻中心工作，吃饭那次听说他刚解决待遇问题。因为我爱人与他在一个单位工作，就有了那次见面和吃饭等。其实，我还没有在2009年3、4月见到黄代本的时候，我已经在2008年8月昭通市法院新闻信息工作及表彰会后拍的照片上看见过他。见到他时，给我的印象与照片上没有什么两样：四十左右的年龄、个头一般、不胖不瘦、带着一副圆圆的黑边眼镜。与人讲话也很和气。我与他说我的校友写过昭通作家群的苦难意识的论文，他说他不是文联的，他们开会不来叫他。我告诉他我看过他的书。吃饭后的第二天，我爱人带回两本黄代本老师的书：《太阳出来瓦上霜》和《我的河山》。我看了他的书，大多数看懂了，有些小的方面没有看懂，主要是一些方言词汇我琢磨不出相对应的书面语言来。问我爱人他也不懂。我比较喜欢黄代本的《太阳出来瓦上霜》。
【名词解释五：饮食】
昭通美食在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敢妄加评论。寻常百姓的生活中，也是生活的精髓。
（一）天麻火腿鸡
在红昭天园里吃过天麻火腿鸡几次，价格合理，味道也很好。是火锅形式。天麻粉放一点在小碗里，就舀出火锅里的鲜鸡汤放小碗里，然后喝汤。汤是土鸡熬制而成，鲜美，可回味良久。火腿不是宣威火腿，恐是昭通的火腿，味道也真的不错！其余的就无需多说，就是常见的蔬菜下锅了。
（二）油糕
乍一听这名字，以为油糕是一种糕点类食品。后来才知道油糕是两样食品的复合物：洋芋粑粑和饵块。把洋芋煮熟弄成洋芋泥，麦面做成一个薄薄的粑粑，置于漏勺中时让粑粑的上下两面淋麦面汤粉再入沸油煎炸片刻即可。饵块与一般所见到的烤法没有什么两样。洋芋粑粑炸好，饵块烤好，油糕基本就做成了。只要把洋芋粑粑包在烤饵块中，再洒一些配了盐的干辣椒面即可。味道一般，可以充饥。
（三）烤洋芋
与我在曲靖、昆明见到的小泥炉燃焦炭烤卖洋芋不同，昭通烤洋芋是在路边放一口大铁锅，就是农村经常见到的一尺八的大铁锅，燃的是柴煤，有丝丝的黑烟慢慢地冒着，洋芋大约都是很大个的，不象其它处见到的是适中的洋芋烤卖。或许在有些人的眼里看这种烤卖洋芋的方式很温情很温馨，但是我没有买过。
（四）荞丝米线
想着昭通人会做荞丝米线，很神往地想吃。因为我们的饮食中粗粮是很少见的，而且我们并不刻意寻找粗粮来吃，但是粗粮对我们的身体有好处却是不需再证明的了。荞丝米线买了，是做成一大束的，几乎没有水分，象干的一样，黄褐色，中粗。按平常煮米线的方法煮好，放炸酱、酱油、醋、盐巴等调匀。米线一入口，口感极差，很硬，粗糙。再不能吃第二口，也再不想买第二次！我不禁想起昆明建新园的小锅米线，口水欲出！后来到了昆明，第一件事就是去吃米线。没有吃到建新园的小锅米线，吃的是贵州的花溪牛肉米线。那才是米线！软软的，滑滑的，吃后让人全身熨贴、舒泰！
（五）灰豆腐
黄豆或黄豆加白米粉做成白豆腐。黄豆和黑米掺和在一起做原料，就有了昭通的灰豆腐。因为原料与平常吃的白豆腐不同，价格就要稍微贵一点，味道当然就有点区别！食用方法大抵差不多。我曾经用灰豆腐炒西红柿，味道特别，很好吃！
（六）小青药
在民欣花园的小街上买菜，有一天有一老妇人推荐买一种小野菜。她告诉我这种野菜名字叫小青药。询问如何烹调，老妇人告诉我们，洗净切碎后搅和鸡蛋，再放油盐，蒸熟而食用。看这种很平常的小野菜，就那么几根青青的叶子，展开有点象蓖麻叶形状。如法炮制后，几经揭蒸锅盖看是否熟了之后一吃，满口的暗香回味，才知道真是很好的小野菜。后来爱人发信息来又附言一句：“鸡蛋炖青药，香喷喷！”乍看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后来莞尔。今年暑假来昭通，又在民欣花园的小街上看见一种小野菜，卖菜的说是小青药，买回，让爱人笑掉大牙。他说：“媳妇，你来看看什么是小青药！”我就在一个花盆里看见真正的小青药，原来爱人买了几棵栽在花盆里观赏！看来昭通人的狡猾在此！心里很是不平！
【名词解释六：城市掠影】
还没有到过昭通时，我只是听我的朋友用“烂朽朽”这几个字来形容它。初到昭通，它给我的印象比我想象的要好。我看见还是有几层四五六层高度楼房，街道也还基本干净，出租车很便宜，上车五块钱。顺着海楼路走下来，道路两边建筑也还马马虎虎。后来才知道这一片是所谓的昭通的“富人区”。后来去了陡街、月牙路等，看见了这个城市的发展中进程，与一般的城市的发展没什么两样，只是速度太缓慢了，许多建筑物还在紧张施工就看得出它已经又落后了。还在一个小巷的茶水店花过两块钱看了2008年北京奥运开幕式转播！这种便宜的经营很少见。有一个小巷里看见打制铁物件的一个个小铺，铺面前摆放着马铃铛、铁制的刀、削皮器等日常用小铁物件。这也是很难见到的景象。比较还可以去购买点东西的大型超市也不多见，货品还是不丰富。要去旧货市场淘点用得成的东西，很难，因为旧货很少，价格并不便宜。去昭通三中看霍承祠壁画，只看见一个青砖砌的圆圆的柱形建筑。情人节那天下午四点，爱人也是盲人骑瞎马地把我叫上一张去鲁甸的班车，坐了大约五公里我们下了车，走了很长度石子路，吃了很多的黄灰，问了很多的人，打了很多次退堂鼓，最后到了戒毒所，找到了龙公馆——龙云故居。之所以会说它，是觉得昭通城的清幽之地，我实在没有发现还有比这里更好更美的地方！我多愿意它能在昭通城内！但是龙公馆本来就在某一山村中，修建文物的修旧如旧的原则也使得它在那山村才有价值。人文脉息得靠它们！这个城市因为有了这些人文脉息的存在，也有了厚实感。
我虽不“三年得两句，一吟双泪流”，但是我一定是候鸟般来去的人中的一个，还要来几次也未可知。这些解释只是是我的解释，也许并不真实。不管怎么说，它曾经让我们痛苦过，那就会深植在我们的心中，我祝愿昭通尽快富强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