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肾(五)
(五)
离开任敬民的家,武刚心里明白了许多,借钱做事的钱好借,借钱救命的钱别看急着用,不好借,大家担心着呢,万一治不好,他不在了,到时候孤儿寡母的问谁要去?现在这社会人情远没有钱重要了。想到这,武刚改变了原来的借钱计划,原打算找同学和一个要好的朋友借的,想到任敬民这边都这样,其他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心里一阵悲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家和徐玲莉商量找大舅哥和孩子大姨借,武刚本没打算找他们,徐玲莉一向好强的人,可找别人希望可能更渺茫了,可能舍了脸还一分借不到。
下午武刚回到家,武刚把在任敬民家借钱的事对徐玲莉简单地说了一下,徐玲莉也不禁对老姑奶奶唏嘘了一番,没想到老人家居然对娘家还能这么眷恋。说到任敬民不愿借十万只借三万,徐玲莉冷笑一声说:“傻瓜,他们夫妻精着呢,借这么多钱,他们还怕治不好还不起这钱呢!”武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道理。武刚觉得很难开口让徐玲莉回娘家借钱,这让他很犹豫,让她回娘家借钱,对徐玲莉来说是件多么难堪的事啊。徐玲莉不是本村的人,是武刚在高中的同学,是沭城另外一个乡镇的。当时徐玲莉的家人都很反对,说武刚没有爹,家底薄,嫁过去是要吃苦的。可徐玲莉就是喜欢武刚,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嫁给了武刚,徐玲莉是个要强的人,嫁给武刚这七八年,徐玲莉就没有伸手向娘家求助过。好在武刚是个顾家疼老婆的人,也没让徐玲莉受过委屈。可现在武刚病了,还不是小病,现在人又都很势力,徐玲莉得想办法救丈夫的命,否则自己就要和婆婆一样的命了。正在武刚不知如何开口时,徐玲莉先说话了:“别再瞎摸找那没靠谱的了,我明天去我家看看。”
第二天,徐玲莉就坐车回了娘家。徐玲莉的娘家在距离沭城大概三十里地的黄甲,虽是距离县城近,可交通相当的不便,徐玲莉首先从沭北坐车到龙池的地方下车。下车后有一条小道曲曲折折地向东延伸,别看只是一条小道,可道的两边有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卖的都是日常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摊,蔬菜瓜果之类的蔬果青货。走到路的尽头,你会发现原来路已是被一条河拦住了,其实这还是沭河,可两岸没有黄沙,直接是长满荒草的陡岸,陡得你都不敢站在岸边,害怕塌下去,沭河的这段就深深地坠落在两岸之间。河面没有桥,从徐玲莉记事起就没有,靠的全是摆渡。徐玲莉的祖祖辈辈就在这里给村里人摆渡,并以此为生,到了徐玲莉的爷爷辈就就分开了,归最小的四爷爷摆渡了,按本地的称呼,徐玲莉叫他四爹,其他弟兄几个都做了其他的营生,原来一直是一只又大又宽的木船,划的是木桨,现在先进多了,用电动机发动摆渡,当然收费也比以前多了,估计二三十米左右的河宽,一人一块钱坐船。现在摆渡的是徐玲莉四爹的孙子徐子其,比徐玲莉小。徐玲莉来到岸边,徐子其在对岸的河边,看见对岸有人就把船开了过来,远远就看见是他的堂姐,就喊起来:“三姐,我马上过去。”徐子其大学毕业两年了,在省城呆了两年了,今年嚷嚷着偏要回来家种地。
很快船就突突地开了过来,徐子琪就笑对三姐徐玲莉说:“三姐,你回来了,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怎么两个小孩没带来呢?”徐玲莉想说武刚的事又忍住了,告诉个毛孩子干什么呢,就说:“回来看看,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徐玲莉问:“你回来不打算再走了?”徐子其笑了笑说:“感觉呆在外面还不如在家有盼头,我想包块地专门养殖知了猴,现在这东西越来越贵了。”“我记得你大学学的可是国际金融啊。”徐子其说:“说实在的,姐,这考大学选专业和农民种庄稼是一样的,物以稀为贵,供大于求就会滥市的。不过既然学了,还是能学到不少知识的,也没白上。不过等我将来的孩子上大学再选志愿时,什么也不考虑,就选他们喜欢的。”姐弟俩闲聊了两句也就到岸了。
徐玲莉到家的时候已近中午了,这时候回来也是让她的娘吃了一惊,看脸色不大好,就估计是有什么事了,再大的事也要先吃饭,在爹娘的眼里无论多大的孩子,都永远是孩子,先让她吃好再说。徐玲莉的父亲也是没过六十的人,出去打工了,年龄大了,不能干重活,就给人家看工地。徐玲莉就兄妹仨,哥和嫂子也出去打工去了,留着一个上三年级的侄子在家奶奶带着。吃午饭的时间到了,侄子放学也回来吃午饭了,看见姑回家,还给他买了好吃的,理应很高兴的,可徐玲莉看出侄子不开心,就问:“云霄,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徐云霄皱着眉说:“老师要见爸呢。”侄子声音更小了:“我把手机带学校了,被老师收去了,让我爸去拿。”奶奶听见了,就不满起来:“让你不要往学校拿,就是不听话,天天抱着玩,有什么好玩的呀,看你考试成绩,我不打你,等过年你爸回家不打你才怪。”徐玲莉就说了:“这么点孩子,给他买什么手机呀,天天带着个手机,还怎么安心听课学习?”奶奶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你嫂子说想孩子,有手机说话方便些,家里有电话,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不是后奶。”
徐玲莉心里有事,也就没心思多说什么,在心里思量着家里的收入。徐玲莉的爸拿得不算多,一年除去开支,能落个三四万块钱,哥和嫂子在一起,开支就节省不少,两人一年十万块钱该有吧。徐玲莉估计父母那不会有多少钱的,因为常听母亲抱怨哥嫂夫妻俩不愿掏钱,人情来往都是老爸的,可能剩不了多少钱,要借钱只能向哥嫂借了。吃完饭,把侄子打发去上课,就剩下她们娘俩。徐玲莉就把武刚生病的事告诉了母亲,徐玲莉母亲眼泪就下来了,不由得抱怨起女儿来:“死丫头,看吧,当初不给你同意这门亲,还要死要活的,现在知道了吧,就他那样的家庭,上哪里弄这么多的钱?”徐玲莉第一次没有因为这事反驳母亲。徐玲莉在武刚没生病之前从没后悔过,她是对武刚有感情的,有感情的两个人在一起才能幸福。这七八年下来,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是做到了,武刚顾家,宠溺她是真真切切感觉得到的,她觉得很幸福,虽然武刚没有什么大本领,可她喜欢。可自从武刚查出肾病来,她觉得幸福的生活就戛然而止了,虽然他的母亲答应给他一个肾,可情况并不乐观。手术能不能成功这是谁也说不准的问题,万一失败了,他人不在,留下孤儿寡母那日子可怎么过,就是手术成功了,他母亲也是近六十的人了,那肾能不衰老吗?身体能好吗?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可没有好身体怎么挣钱养活这个家呢?想着这些,徐玲莉就感到非常地恐惧,不敢多想以后的命运。
说是这么说女儿,可也不能不管,虽是女婿,可他是女儿的天啊,一旦塌了,女儿这日子可怎么过?徐玲莉的娘还是给老伴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徐春生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一个咯噔,脸就阴沉了,没有眼泪,但比有眼泪更难受,万箭穿心,他心疼的是女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呢?真是世事难料。他沉默了半天没说话,老伴急了:“你倒是吭个声啊,怎么办啊?要是能治好还行,要是治不好,不是人财两空么?我看三丫头这会儿也没了主意。”徐春生说:“先挂了吧,我先找小军商量一下再说,让三丫别急着走,等我话。”小军是徐玲莉的哥,徐玲莉的心稍微宽慰了一点。她给武刚打电话,说不回去了,让他带好两个孩子 明天再说,武刚的心也有了。些许安慰,这总比没有一点希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