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难

赵希兰是个体态偏胖的中年妇女，个子不高。此时她靠在医院的白色墙壁红着眼眶，呆呆地望着走廊地上积滞的小团黑色凸起。

做人难啊！她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眼睛里的泪水在抚摸着眼睑，几次想冲出来。旁边路过的人不是没注意到这个衣着整洁的中年女人，神情萧索，泪眼朦胧。在医院这种地方，常见这种低落的情绪，见者也不足为奇了。

二弟赵海鹏从病房走了出来，在走廊上左右望了几眼，看到了倚在墙边低着头的大姐。赵海鹏知道，大姐肯定难过了。大嫂和二姐说话不中听，大姐心思敏感，她们的话伤到她了。

他咬了咬嘴唇朝大姐走去。快走近时，他轻声喊道：大姐！

赵希兰听到喊声，知道是二弟来了，扭头的工夫，装作缕头发衣袖快速地掠过眼角把眼泪擦掉了，赵海鹏看在眼里只当没看到。他略红的脸上牵着一丝笑，想安慰大姐，又怕惹她伤心，他改口说道：大姐，咱爸想喝点热汤面，咱们去给他买吧？今天你就别回家做饭了。

正想上前和大姐并排走，他突然叫道：你看我这记性，忘拿饭盒了。说着他扭头回了病房，赵希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举起双手用力把眼眶的残泪从眼眶擦向眼尾。

赵海鹏和赵希兰坐在饭馆的餐桌上，一人点了一碗汤面。赵希兰再次问赵海鹏：你不要点小菜，来一盘豆腐丝。

赵海鹏嘴里一酸，眼眶有点发红，他笑着朝大姐说：今天早上娘给我泡了两包泡面，还不饿呢。

赵希兰疼爱地看一眼弟弟，失落地哦了一声。这个弟弟小时候嘴贪吃的不得了，小嘴里总爱嚼点什么好吃的，罐头，糖，山楂条。赵希兰的脑海里，弟弟赵海鹏还是小时候那个胖乎乎的样子，腮帮子鼓鼓的，见了面第一句话就是：姐，你给我什么好吃的？

正想着心事，赵海鹏清了清嗓子，对大姐说道：大姐，你别把上午的事放在心上，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嫂私心重，二姐经济困难，这么多年了，你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赵希兰沉默地点点头，牙齿来回咬着嘴唇：大姐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知道这种事难缠得很。只是他们再怎么困难，也比你好点，非要你分担一样的药费，你一个刚工作的孩子能有什么钱？还有你那二姐，小时候就好强，啥好吃的好穿的她都抢走，爸最疼她，现在她却一点医疗费不愿出，你大哥大嫂我就不提了，一家人全钻钱眼里了。

爸现在得了这个病，每个孩子都应该出钱出力，你如果把我撇下，大嫂和二姐觉得你不公正的。我现在的工资够分摊那一份钱的。赵海鹏微笑着说出这番话。

赵希兰在心里想：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少工资，刚够分担那一份钱。可惜我不能全部分担父亲的医药费。

这时，服务员端着两碗热汤面，摆在了姐弟面前，热汤面的白色热气在两人的眼前浮动。赵希兰看了眼烟雾中的小弟，年轻稚气，她的眼睛忍不住发起痒来，赶紧把筷子递到弟弟面前说：快吃吧！

吃着热汤面，赵希兰想通了很多，刚才被弟妹和妹妹那么一呛，她有点钻牛角尖，现在觉得事情也没那么大了。以后有自己的饭吃也就有弟弟的，再苦再累也不让弟弟饿肚子，还要给他攒点娶媳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