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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11 流浪记(初版) 鱼腥草的花 原著 林 芙美子 (日

2017-12-05  本文已影响18人  紅葉紅

前言

流浪记(日语标题《放浪记(初版)》)-原著林芙美子(日),于1928年开始连载于“女人艺术”,后有大幅修改,1951年6月林芙美子去世,50年后版权到期,被青空文库收录。现在出版的“放浪记”由改稿后的第一部加上第二部及1946年连载的第三部而成,“放浪记(初版)”是总结了连载在“女人艺术”的部分,为同作品的原型。


放浪記 どくだみの花

鱼腥草的花

九月×日

今天亦是那个云。

密密麻麻地一拥而上的云流,我从日间的蚊帐里眺望着。

今天一定要走路到十二社——顺便看看父亲母亲......我向旁边依着布袋的大学生搭了腔。

“我想去新宿,没有问题吧。”

“还没有电车也没有汽车呢。”

“当然是走着去的啊。”

这个青年沉默地看着可怖的云。

“你准备露宿到什么时候呢?”

“嘿,到这广场的人们全部离去,我像是回到原始时代,非常有意思。”

哼一知半解的哲学者。

“在父母那里,暂时落脚吗......?”

“我的父母,跟我一样是穷鬼也是租住着的,不能待太久的,十二社不至于被烧掉了什么的吧。”

“呀,听说郊外XXX严重。”

“不过还是去看看吧。”

“是吗,那送你到水道桥吧。”

青年拔出插进土里的洋伞,咕噜咕噜转着,将从云间,像雾一样掉下来的灰尘掸掉。

我叠起四张席那么大的蚊帐,跑向快要崩塌的公寓。屋子里的人,嘎吱嘎吱地收拾着行李。

“林小姐还好吗,一个人......。”

我甩开大家的担心,拿起一块木棉的包袱皮,走到灰尘弥漫的街上。

根津的电车道,像蚯蚓一样纤细露宿的人群成排。

青年分开已形成黑漆漆的群聚的人浪,咕噜咕噜转着洋伞走着。

我租住的公寓,昨天没有续付房租感觉就是个奇迹。想起跟着太阳劳作的,父亲他们,这三十日元的工资,也是不可以马马虎虎地用掉的。

途中买了一升一日元的米。

另外朝日馒头(注1)五个。

买了五十钱的干乌冬渣。

母亲她们,会多么高兴啊。赤日炎炎的暑气中,没有阳伞的我,踩着青年长长的影子走着。

“竟能晒成这样!”

我因是替换着肩膀扛着两升米走路,隐约有似老鼠味的体嗅蒸腾让人讨厌。

“吃点面疙瘩汤吧。”

“我有些晚了就不去了。”

青年长久地立在那里拭着汗,转了转洋伞,就将它推到我跟前说。

“这个给你借给我五十钱吧。”

童话般的青年的行为让我满足,送去微笑。然后开心地拿出两张粉红色的五十钱纸币放到青年的手里。

“你肚子饿了吧......。”

“哈............。”青年爽朗的大笑。

“所谓地震也是极好的!”

我硬是拒绝了,要送我到十二社的青年的好意,不停地沿着电车道走着。

那样美丽的女人们,就两三天的光景,都似成了灰,粉红色的衬裙,现在也变成了无用之花了。

到达十二社时,已是黄昏。应该有四里吧。我双腿肿胀得像木棒,艰难地走到父亲他们租住的房子处。

“哎,擦肩而过啊,今天搬走了呢。”

“啊,着骚乱的时候吗......。”

“不是的,是因为我们要关掉这里回家乡。”

我呆若木鸡。说是连门牌号都没有问的这个不愧是关西人的薄情的头发稀少的女人,觉得可恨。

我在堤坝上水道的旁边,像扔掉也似地放下米袋后,大口大口地吸起烟来。像少女一样的眼泪渗出。

向远处延伸着的堤坝上的苜蓿花,像士兵一样,蹲在地面上。

星星闪闪发着光。心里决定要露宿的我,尽量寻找人多的地方。下了堤坝,在门面已歪斜的理发店前,有个用白杨树围起来的广场。

然后,有两三个小家庭集结在那里。

“从本乡来啊,够受的......。”

人很好的理发店的老板娘,拿来草席,为我准备了睡觉的地方。

高高的白杨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这时要是下雨,可就糟透了。”

要出夜警的,年迈的老板,边缠着头巾,看着天空,嘟囔着。

九月×日

晨。

久违的,照了照理发店里破旧的镜子。

完全是个乡下佬女佣啊,我边苦笑,边聚拢头发。毫无光泽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头上。

给理发店,当做礼物将两升米送了出去。

“不可以那样做哦。”

老板娘一会儿就追了上来,摇摇晃晃地抱着米。

“其实是因为太重了......。”

即使这样找了借口老板娘还是说,有时候就差这两升米呢,然后就强制性的让我背在背上了。

正是昨日的来路。

依旧,双腿还是像木棒一样。来到若松町时,膝盖也开始疼起来了。

无论什么都天真烂漫地应对吧,我,当我看到拉着满满的罐头箱的汽车时,坐立不安地叫喊着。

“带上我吧!”

“去哪里啊!”一切,如此爽朗。

我已是两手攀着罐头箱。

在顺天堂前被放下来,我像是扔过去一样,扔给司机四个朝日馒头。

“谢谢。”

“小姐再见......”

我回到根津的权现大人(注2)广场时,大学生,与往常一样,在那个大伞下面,看着可怖的云。然后,在那个伞的一隅,穿着衬衫的父亲垂头丧气地抽着烟。

“说是擦肩而过了......。”两人已是泪人。

“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母亲呢......”

我连珠炮似的问,父亲说,昨夜弄错了XXX不过好歹来到了这里可又说擦肩而过,因为回不去了,问了学生才知道云云。

我交给父亲,两升米,只剩了一半的朝日馒头,干乌冬渣,因汗湿发潮的十日元纸币一张。

“可以收下吗?......。”

父亲像小孩子一样欢欣雀跃。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只要告诉我门牌号就可以啦,两三日内还会去的......。”

当听到路上人们呼喊的声音,我和父亲都觉难过。

“产婆可以出诊吗......有没有谁认识产婆啊!”

九月×日

街角的电线杆上,第一次有报纸张贴出来。

久违的,期待可以听到令人怀念的消息,我也从涌动的人头后边,窥视报纸。

——滩之酒造家附近,仅限交易户,到大阪可免费搭乘。定员五十名。

多么好的文字啊。

啊啊我的心胸快被欣喜撑破了。

我的心因着空想而膨胀,就算不是酒铺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出发去旅行吧。

出发去美丽的故乡吧。

去看海吧——。

我将两件单衣用包袱皮包起来,挂在腰带上,真正飘然地,谁也没有告知就出了租住的公寓。

从万世桥乘坐公共马车,像坏掉了的毽球板,咯吱,咯吱晃着头摇晃了许久到达芝浦。

途中费用,七十钱也。

不知是贵,还是便宜,总觉得下来时,屁股火辣辣地麻痹了。

面疙瘩汤—煮小豆—糯米小豆饭—水果—钻过这样杂乱无章披着灰尘的露天店,肥料的味道臭气熏天,海港上,有像海鸥一样白色的水兵们集结成群。

“滩之酒船出发的地方是哪里啊。”

像飞鱼一样的,排列着很多小船的小屋旁的帐篷里,有那个办公室。

“你一个人是吗......。”

文员们,盯着我寒碜的打扮看。

“嗯,是的,朋友经营着酒铺,给我看了报纸。请务必让我搭乘......因为在家乡大家都在担心。”

“从大阪再往哪里走。”

“去尾道。”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就让你搭乘吧,这个不要丢了拿去吧......。”

在光滑的富久娘的商标背面,写上我东京的地址和姓名年纪,和目的地交给我。

这可有意思了。

多少年没有去过尾道了。啊啊那个海,那个家,那个人.....父亲啦,母亲,因为举债如山,告诫我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去尾道,但是渡过少女时代的那个沿海的市街,孤零零一个人的我就像恋爱一样憧憬。

“有什么好介意的,只要父亲,母亲不知道,不就可以了?”

钻过像海鸥一样的水手们的间隙,坐进了飘着酒香的酒货船。

在七十余人的中间,女性只有我,估计是高级客户家的小姐穿着水蓝色衣服的女人和,穿着美丽花纹的浴衣的女人三个。那两个小姐们,始终躺在蓝色的席子上,读读杂志,吃吃水果。

明明与我年纪相仿,我一直坐在旧酒樽上,那些女人们,看到我也不搭一下话。

“哈,好优雅啊。”

因为太过寂寞,出声嘟囔了一下。

因为女人少,船员们都看我的脸。

啊啊正是这样的时候,才想自己生得灿烂美丽该有多好。

就像用旧了的胡琴的我。我悲伤地,下到船底,丢失了镜子的我,用膝盖蹭了蹭镍肥皂箱,照了照自己的脸。

至少换件和服吧。换上井栏花纹的浴衣,情绪稳定下来的我,心里有砰砰地海浪的声音回响。

九月×日

已经是五点左右了吧,各色人们可怕的鼾声和蚊子的攻击,夜已深我却睡不着。

我敲敲地来到最上层甲板,松了一口气。

是个美丽的黎明。

踏着乳色清凉的水沫,这个古旧的酒货船,飒飒地劈着风前进着。

月亮也睡过头了。

“热得让人受不了啊!”

从机关室里出来的,将蓝色工作服挂在肩上健硕的船员摊开赤色的肌肤,呼唤着大海的凉风。

真的是美景啊。

水手的妻子也不坏嘛。无意识的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摆着漂亮姿势的船员的身影。

从那一个个姿势当中,痛苦的过去的激情被唤起。

是个美丽的黎明。

清水港像梦境一样慢慢挨近。

水手的妻子也不坏嘛。

上午八点半,味增汤和米饭和咸菜打发了早餐,喝着茶的时候,船员们喊着甲板的口号跑走了。

“饼干烤好了,请过来吧!”

上到最上层甲板,刚刚出炉的饼干,拿了满满的两袖兜。小姐们好似施舍贫民一样眺望微笑着。

那些人,好像不知道我是个女人。第二日,连一句话都不跟我搭。

这艘船,哪个港口也没有靠近过,因为是笔直地向前赶的所以很是高兴。

“早!”厨师跟我打了招呼,我就说了昨天没有睡着的事情。

“其实,那里堆了很多酒所以有很多蚊子啊,今天就在船员室里睡吧。”

这个厨师大概四十岁左右吧,与我差不多的身高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邀请我进了房间。

拉起帘子是像抽屉一样的床铺。

这个厨师,砰砰地打开康乃馨牛奶给我还做了各色点心。一个小男孩,一下子帮我把行李搬过来,我就在那个床铺上久久地躺了下来。

正好一抬头圆形窗户的对面有大大的浪花在飞舞。

今早健美的轮机员,咯吱咯吱撅着饼干窥视了一下就走过去了。我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只好装睡低下了脸。

滋滋烤肉的香味。

“我啊,是跑外国航线的厨师,还是想来看看东京的震灾,就没有跟船走,让人带我到这里来。”

是个讲话谦恭和蔼的人。

我坐在高处的床铺上,垂着脚,吃着美食。

“下次私下里给你做冰激凌啊。”

事实,这个人似乎是个大好人。家在神户,透漏他有九个孩子。

船上张了灯,说是今晚大家会聚集在船底开宴会。

厨房里的人们忙得不可开交。

我熄了灯,从窗户那里吸着像河流一样涌进来的海风。

忽地我,在我的足尖处,觉察到温热的人的肌肤。

是人的手!

我拧开枕边的开关。

铁青色的大手,正好在拉起帘子。

奇异地,身体在嘚嘚地颤抖。会怎样呢,我大声地咳嗽一声。

在帘子的外边厨师怒喝的声音传来。

“不要狂妄!干了肮脏的事我可不管你!”

拉开帘子,放下闪闪发亮的厨房切菜刀,厨师他,顶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了。

我虽不记得那个浮肿的脸,却确切地记得那只铁青色的手。

感觉某种骇人的争斗马上就要开启,那个厨房切菜刀每次动静,我就疯了似的,按住像大拇指一样嘎巴嘎巴作响的厨师的肩头。

“会成为毛病的!”

机关室里,想起令人怀念的引擎的声音。

放开手,我沉默地听着引擎声。


注释:

1)朝日馒头:用食用红粉染红的馒头。

2)权现大人:菩萨化身喂(日本的)神

——鱼腥草的花  完——

——敬请期待    秋的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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