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和母狼
文|海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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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感觉这次出门冲撞了太岁，极不顺利。本是一次平常的外出采购，却无辜引起了诸多麻烦。
李九，是李家庄硕果仅存的九大猎户之一。因排行第九，庄里人习惯称呼他李九。说起李家庄，深处于十万大山之中，本是世代以打猎为生。然而改革开放后，诸多庄里人走出深山另谋出路，剩下的也大多改行，就剩下了九家守着祖业。
别看李九排行最末，辈分最小技艺却最为高超。而且李九把打猎当做一种乐趣，别人以此谋生，他却以此为乐。经常酒足饭饱后提着自己的猎枪进山消遣。
深山老林，物资匮乏。庄里不定期就会安排人外出采购，以满足需求。这次就轮到了李九。
提起这次外出，李九就来气。刚出门不到百里，车子就哑了火。车子年老失修，故障频出。好不容易到了采购市场，物价上涨，又自己掏了腰包弥补空缺。慌里慌张地采购完，走出去几里却遇上了暴雨。李九嚷嚷着，下次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嚷嚷归嚷嚷，李九可不敢耽搁。行驶了近百里，天气终于转晴。李九看着那雨后的晴空，心情也好了不少。
李九本以为霉运散了，没想到快到山口车子又不动了。原来山间小路土质疏松，再加上一场暴雨，车子一过便陷在里面。李九猛踩油门，车轮转的飞快却愣是出不来。李九从车上跳下来，对着车轱辘狠狠一脚，操！
李九坐在驾驶座上面红耳赤地喘着粗气。他使出吃奶的劲儿试图把车推出来，徒劳无功。本来空车就够份量的，又载了诸多货物。李九终于放弃了。
此时正值黄昏，残阳在那一片群山中苟延残喘着，映出了好大一片彤云。余晖透过那参差不齐的树木，斜斜地洒在车顶上。
李九感觉困顿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渐渐眯起了眼。终于，在那落日余晖消散的时候，车内传出了一阵鼾声。
夜色凄冷如水。月近望日，月亮比平时明快了许多，皎洁的月光映出斑驳的疏影。起起伏伏的虫鸣衬出夜晚的宁静，其中又夹杂断断续续的鼾声。
突然，鼾声停了。李九猛的从靠座上弹坐起来，凭着多年猎户的警觉，他感受到了平静夜晚的异常。在那片虫鸣中，他分明听到了细微“沙沙”的声响。
李九借着月光从后视镜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当看到车尾时，李九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条棕灰色的尾巴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妖异。
李九瞬间分辨出，那时一条狼尾。看样子，那条狼正在车尾对着一堆食物大快朵颐。李九有些诧异，按理来说狼是不会跑到公路上来寻食的啊，尤其是被人疯狂猎捕后。
李九来不及细想，自己的货物可不能都进入狼的腹中。李九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提在手中，缓缓打开了车门。李九贴着车身蹑手蹑脚地向狼靠近。
作为一名优秀的猎户，李九感觉那一刻他还是紧张的，随着前行，他越来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靠近了，李九提了口气。猛地，李九握着匕首狠狠地向狼身刺去。
“嗷~”狼来不及躲避，瞬间左后肢被豁出好大一块肉，鲜血喷涌而出。狼匍匐在地，毫无抵抗之力。
李九仍紧握匕首，打量着挣扎的狼。当看见狼的肚子时，李九皱起了眉头。狼肚子微微隆起，四肢却很健壮，很显然不是胖，而是……
李九犯了难。李家庄世代打猎为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幼兽不杀，有孕在身的母兽不杀，国家重点保护的珍禽不杀。多年以来，庄里人一直遵守这条规定，甚至私下里把这当成了祖训。
李九虽然嗜好杀生，但几十年来从没有犯过禁忌。此时却无意伤害了一头有孕在身的母狼。
想来，这头母狼有孕在身不方便狩猎，受不住饥饿这才闻着食物味道挺而走险地来到公路上。李九想到这，心里突然有点堵，这可是他以前狩猎无数猛兽从没有过的感受。
看着依旧流血的母狼，李九走进驾驶舱，取出了医药箱。
当李九走近母狼时，母狼幽蓝的眼睛警惕着他，低声呜咽着。李九伸出手时，母狼猛地张口迎了上去。母狼终究受伤动作迟缓，李九轻易躲了过去。
李九见母狼不配合，便用绷带把母狼的两条前腿绑在一起。随后，李九在母狼的左后肢伤口处胡乱倒了点药，接着用绑带包扎好。母狼自始而终挣扎着，嘶吼着。
包扎好后，李九便进驾驶舱休息，也不理依旧闹腾的母狼。过了没一刻钟，李九忽又从车里出来。李九攀上车，从里面翻出了几个鸡腿，又不紧不慢地下了车。
李九把鸡腿抛向母狼。母狼迟疑着，最终依旧耐不住饥饿，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然而前肢被绑，又有一条腿受伤，终究摔倒在地。
李九看着母狼滑稽的模样，突然感觉心中更堵了。李九把母狼前肢的绷带解开，又把鸡腿往狼跟前踢了踢。做完这一切，李九回到了驾驶舱。
一夜无事，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母狼的呜咽声。
第二天早上，李九是被前来寻找的庄里人吵醒的。李九走出车，向车尾看去。
母狼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下一摊血迹。
李九心中感叹一声，重伤在身，又深处十万大山之中，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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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李九依旧空闲时便去打猎，两年来收获倒也颇为丰厚。
这天，李九吃饱喝足后照常去打猎。与往常不同，李九刚进山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也没在意就继续寻找猎物。
快日落西山时，李九依旧没有打到一头猎物。李九便准备回家。
突然，李九发现自己被三条狼包围了。李九面不改色，照常向前走，手心却沁出了汗。
突逢一个拐角，李九猛地向一个方向跑去。跑到一块巨石后，李九拿起猎枪朝向追来的狼射去。
然而地形并不开阔，狼也够矫健，没有一头狼中枪。李九又连续打了几枪，突然喊一声，糟糕！
原来，子弹用完了。李九扭头撒丫子向山下狂跑。
然而，李九一下子被枯藤绊倒，惊叫一声，整个身子向山下滚去。
李九感觉自己的左腿好像撞到了山石，痛哭中拼命地胡乱向四周抓去，渴望一个救命稻草来稳住身体。
到了半山腰，李九被一颗松树卡住了，终于结束了向下滚的趋势。李九抱着自己左腿痛哭地直打滚，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打湿了地上的枯草。
李九感觉自己的腿断了，更严重的是，李九感觉自己死定了。
那三条狼紧跟着李九，此时已经离他不足百米了。
李九在那一瞬间感觉有一种悲哀。自己一生狩猎无数猛兽，这还没有和敌人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就这样失去了还手之力。李九感觉自己死得太窝囊了。
离李九最近的狼已经不到二十米了。那匹狼开始准备跳跃扑到食物上，而李九则慢慢闭上了眼。
“嗷儿~”
正在紧要关头，突然从不远处出来一声狼嚎。那声音沉稳而又苍凉，来自一匹老狼。
李九等了片刻，缓缓睁开眼。他看到一匹狼正在朝他走来，而追他的三只狼早已远远跑开。
那匹狼好像有点跛脚，走起路来歪歪扭扭。李九定睛一看，狼的左后肢有好大一块疤痕。李九的心突然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那匹狼走到距李九十米处，停住。
“嗷儿~”
仰天长啸一声，那匹狼缓缓地走向了山林深处。
此时，夕阳放弃了苟延残喘，把她最后的一丝光辉投向了山腰，拉出了一条如同鬣狗的影子。
后来，庄里人时常在茶馆里争论。有人说，李九不再打猎是因为左腿跛了，打不动了；而有人说，李九好像是受了神灵的感化，把猎枪都卖了。
再后来，庄里人谁也没有看到过李九，只传言李九走出深山，去了南方，皈依佛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