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三）

3.、今夜扁舟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关于三叔，我知道的不多。

前年十月份，他一脸憔悴的回来，苦涩的告诉大家，他儿子没了，这次回来，打算不出去了，种地种到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三伯，据说，在我还小的时候，他就离开家了，之后再没回来。

他一脸沧桑，满眼的风霜。

我对他很好奇。

晚上，从我爸嘴里，我听到了三伯的故事。

三伯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人。

而且是外省的，离我们家里很远。

在那个年代，三爷爷当然不同意，家族里也没人同意。

因为三爷爷不同意，对方家庭也不太同意。

于是，那个女人就陪着三伯在外省打工，据说，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根本就没摆什么宴席，领个结婚证就算结婚了。

听我爸说，刚开始的几年，我三伯还经常和三爷爷通话，每次都是我三爷爷打过去的，但每次都会吵起来，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后来，有一年，我三伯主动打电话给我三爷爷，那是个晚上，我三爷爷正在跟我爸聊天，打开免提，我三伯的声音顺着电话传出：“你天天打电话咒着她死她死！现在她死了！你满意了吧？艹！”喊完就挂了，留下了不知所措的三爷爷。

后来，再打电话过去，就无人接听了。

据说，到死三爷爷都没忘记给三伯打电话，可是没人能联系上他。

三爷爷死的时候，我爸跑去他的城市找到了他。

孩子都上小学了。

他死活都不肯回来，最后，三爷爷死都没见上他一面。

原来，三婶生孩子，难产。

他们那会儿经济困难，就找了家小诊所。

没成想，出意外了。

打那以后，三伯伯就绝了回家的心思，一门心思的赚钱，想把这个孩子拉扯大。

他心里有股子气，支撑着他，不要他回家，要独自养大这个孩子。

新冠来了，孩子阳了，他急得到处找药。

好不容易等新冠过了，孩子回家的时候被车撞了。

医生告诉他孩子没了，他一下子就傻了。

等处理完孩子的后事儿，他在出租屋呆了一个月，饿了就吃泡面，渴了就和汽水，没事就躺着。

他想，他啥都想，以后还去哪？自杀？孩子怎么没得？他怎么这么废物？

一个月以后，他退掉房子，孑然一身回到了老家。

就像他多年以前孑然一身跑到那个城市去见那个女人。

回来以后，他去看了三爷爷。

他告诉我们，再也不出去了，就种地，种到死。

我爸问他：你不去祭拜吗？

我爸没说祭拜什么，但我们都知道。

他说：人都没了，还去什么，坐火车去要两天一夜，净浪费钱。

然后转身走了，看着他萧索的背景，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年，我爸去赶集，在市上看到他，像是要出远门。

我爸问他去哪里，他笑笑，说出去散散心。

其实我爸知道他去哪儿了。

时至今日，我仍然想象不到，三叔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去往那里的火车，当夜晚来临，火车穿过一条又一条幽深的隧道时，他又是否能安然入睡？如果能睡着，他会在梦里看到什么呢？如果睡不着，看着漆黑的车窗，他又会想些什么呢？

结语：人生就像一列火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但他们注定只是旅途中的过客，能走到终点站的只有自己，无论上车的人多么可爱，下车的人多么重要，我们只能含着热泪，继续往前走，有时，是秀丽的山景，有时，是黑暗的隧道，但，我们注定无法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