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与悲悯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7期“思”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傍晚下着小雨，天黑的早。

回家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车突然停在旁边，陌生女人快速从车上下来，直奔向我。

那一刻，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涌现出很多种可能：

她是想把我拽到车上？
还是要用请我帮忙的理由把我骗走？
她有没有同伙？
或者我想多了，她只是想借我的伞？
如果我直接转身就跑会不会有点神经质？

反应快于思考，在她冲过来的瞬间，我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

但她似乎目标很明确，急切地跑向我，拿出一张名片问：“您是看房的吗？”

很好，不管是推销还是找人，她既然问出口，我只要拒绝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打断她的话，一直说着“不用不用”。

拒绝了两轮她才罢了，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个男人。陌生女人赶紧跑向男人说了几句什么。

我很忐忑，天下着雨，灯光昏暗，周围没什么人，红灯还在继续，而我的命运可能就在这几分钟内被改写。

幸运的是，他们好像真的是在找人，因为这时另一个路人过来，他们也上前询问了。

我松了一口气，顺便揣摩着他们的身份。

应当是房地产销售。为了签下单子，即便在雨夜的傍晚也急着出门找约好看房的人。

下雨，傍晚，突然停车，陌生女人和男人，独身的我......这一系列的要素叠加，让我对两个为生存奔波的普通人产生这样揣测。

但我并没有质疑自己，反而在过了红绿灯后还在不停地回望，看他们有没有跟来。

我很恐惧，并且还在继续恐惧。

世界的危险往往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

帮助孕妇被奸杀，拒绝搭讪被殴打，拿快递被造谣出轨，染头发被网暴自尽......甚至在学校会被强暴，一路勇敢智慧地逃命，却依然逃不过赶尽杀绝。

到底应该多小心呢？是穿的再严实一点，遇到危险再敏感一点，快递上的信息再撕的碎一点，外卖不要送上门，不要独居，不要走夜路，不要太美，或者......最好不要是女孩子。

或许这个问题，无解。

更让我无奈的是，我一面告诉自己，他人即地狱，对陌生人不能放下防备；一面对这个世界又有止不住的悲悯。

还是同样在红绿灯这个地方，还是一个下雨天，我看见过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人。

在我走近之前，他挑着两头重物站在斑马线边，带着被压弯的扁担四处张望徘徊，看我走近赶紧来问路。

我心里想着问路总归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打开导航帮他搜了一下。

（我这种“没问题”的想法也不算对，如果问路没问题，那拿快递，点外卖，染头发，帮助孕妇也都不算有问题）

他说自己地铁下早了一站，现在要去什么什么地方，想知道公交怎么坐。

我搜索了之后就告诉了他方向，他说了谢谢就准备走。（因为他马上就准备走，我也因此觉得他不会是坏人）

但我不常坐公交，对附近的公交站不是很熟悉，担心如果给他指错了路，他还得挑着担子走好久，而且也没有人再给他指路，于是主动提出带他去公交站，也就五六百米远。

他一路都在表示谢意和歉意，到了公交站我告诉他有好几路车都去那个地方，他可以坐三站下车。

担心他年纪大不识字，我说的很详细。

他再次诚恳地表示感谢，我放心后才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路，我莫名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在公交站台看到他。

他挑着担子，沿着公交车站的方向往前走了，已然有了些距离，看来是我一转身，他就径直地往前走了。

担子随着他步伐的节拍有规律地摇晃，公交站台有光，但慢慢地照不到他身上。他就这么一路坚定地淹没进黑暗。

我没有冲上前拦住他，说你坐公交的钱我可以请，虽然我很想这么做。

朋友知道这件事后骂我防备心太低，随后又叹了口气，说这也不怪你。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我，我可能也不会防备。

悲悯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年轻人看到老人会心生愧怍，健康的人在病者面前蹦蹦跳跳是一种罪过，这是某一状态下强者对弱者不由自主产生的怜悯和责任。

所以作为年轻人，我不愿看到老人这么辛苦；作为行动方便的人，自然而然会同意孕妇帮忙的请求。

悲悯是责任，是同理心，是天生的善良。我很庆幸自己拥有，也不想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而丢掉它。

可很现实的是，悲悯也会遭人利用，致我于危险。

他人的计谋或许可以防，可自己对世界的悲悯应该怎么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