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孩子的照相说起

《时间都有去哪儿啦？》这首歌的背景是父女两人在家门口一年又一年的照片，直观地看到孩子一年年长大，爸爸一年年老去。女儿的成长过程，我没有想过做如此记录，颇觉遗憾，外孙出生后，我吩咐女儿，要把他的成长过程，用照片、视频、文字做详细记录，不再留下遗憾。

衡仔三周岁拍照预约在深圳，那天是星期天，女儿女婿带着外孙从香港赶过来拍照。对于拍照，外孙很喜欢，对于穿照相馆的衣服，他很反感，表示坚决不肯穿。我不以为然，小屁孩的想法，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由不得他。按照预定的套餐，有休闲式，运动式，艺术式三种风格，孩子穿着自己的衣服拍完了第一套，摄影师拿来了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孩子不肯换。

妈妈上前做工作，“这套衣服多漂亮，你穿了一定帅，我们试试。”

他摇摇头，“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摄影师又拿来一套桔黄色的运动服，他继续摇头，“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爸爸上前说，“这衣服很好看，为了拍照，我们穿一会儿就脱掉，好不好？”

他还是摇头说，“不好，我不要穿。”

妈妈强行帮他换上衣服，当转身走向摄影处时，他边走边脱裤子，“我不要穿别人的衣服。”

最后只能放弃这次拍照，重新预约时间。

三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主见，哪儿来的？我想起孩子一周岁的时候，那时他还不会说话，洗澡之前，女婿会把叠好的衣服一套又一套拎出来，让他挑选，他摇头，女婿就放下，他点头，女婿才拿出来，给他洗澡出来穿。我问女婿，“那么小的宝宝，他懂什么？给什么衣服就穿什么，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女婿回答，“小孩子也是人啊，也要尊重他，长大后，他才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有自己的意志，不会人云亦云。”

小时候，我们姐弟三人在家里根本没有发言权，妈妈说要留辫子，头发里染到了虱子都不能剪；弟弟想晚上去外村看露天电影，爸爸说不准就不敢去；我和妹妹春节的新衣服只穿了三天，妈妈强迫我们换下来，只准许走亲戚时才可穿。那时我们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意见，认为听话才是乖孩子，好孩子。我们只有服从的份，在家服从父母亲，在校服从老师，在工作单位服从领导。

记得初中毕业前，老师叫我写入团申请书，接着填入团志愿书，当他发现我年龄不到入团的最低年龄，便让我修改出生年月。那时我没有想过这是弄虚作假，而是听话地填上了，填过便忘了。几年前，审核年龄作假问题时，发现我的身份证，和档案中那本入团志愿书上的年龄不符，认为我的年龄有作假问题，为什么现在的年龄比那时的年龄小了一岁？我有口难辩。最后，只能服从审核的规定，提前一年退休。

有多少事我们三缄其口，有多少话怕祸从口出，有多少恨我们敢怒不敢言。我们习惯于服从，认为说也没用，不如不说。

去年我在香港，女婿开车带着一家子去逛街，已经五岁的小外孙陪着我去买衣服，看到我选的裤子说，“婆婆，这裤子颜色不漂亮，纯色好看。”

他正在跟着老师学画画，对颜色相当敏感，我选的衣服、裤子、披肩，针织衫，他都要发表一下意见，我采纳他的意见后，他会特别兴奋。女儿一边笑着说，“妈，你别听他的，”一边直夸他眼光不错。我回来以后，朋友们看到我穿的衣服，说很时尚，颜色搭配也好。我说是五岁的小外孙帮我选购，她们都不信，小孩子哪会有兴趣关心婆婆穿得美不美？应该只想着自己玩吧！确实身边的孩子到了商场，大多只关心自己想要的玩具，没有兴趣陪大人们购物，也没有他们发表意见的余地，“大人的事别插嘴，你懂什么？”

也许下一代的孩子，从小就被当成人一样的尊重，大人的事就敢于随便插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