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暗恋，是仲夏夜的荒原

      八年，她勤勤恳恳地暗恋了一个人，我诚惶诚恐地寻找一个人。但这都是一些旧事了。

                                            ——题记

      高中的时候，每年秋天，校园里的叶子一片片砸下来，毫无美感，踩上去也没有传说中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一些湿润的叶子偶尔还能看到经脉浮起来。总之我实在不想浪费笔墨，虚造一个诗意的环境来开始我和同桌的故事。然而就在一条小道的路沿边，我俩穿着灰色的校服，拿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说到了暗恋。后来我想，比一起在背后说小坏话更能加固友谊的就是分享你头顶的星星和心里的人了。

      截止今年夏天，她勤勤恳恳地喜欢了那个人八年。那人有个很土的外号，叫黄金桂。但同桌软软地念成“桂子哥哥”，竟然有莫名升为《平凡的世界》之类的男主的错觉。那时候她说的时候眼睛真的放光，本来就很好看的眼睛里像藏了一汪清泉。她还经常说“凑巧”“刚好”，总之一切都是缘分，保护得小心翼翼。在高考前的加油墙给他祈祷，笨拙地学织围巾，几乎是最大的热情来对待一切和他相关的事情。

      而我彼时暗恋的少年白衬衫，月牙笑，凸出又清晰的喉结，念好听的英语。高考，对他来说很遥远了。围巾，我学不会。也不能够以最大的热情来对待，至少在外表来看。但那时候文艺范儿上来了也是很拼，在秋天的银杏叶上给他写诗，在短信的末尾假装波澜不惊地说声晚安，圣诞元旦不管什么节日统统都要问候一遍。

      然而在当时，结局都不够好。她说她快要忘记了，好像可以很平静了。我一边附和一边在桌子上画人大的校徽，执意要让我的少年为我骄傲一次。我俩有一个本子，第二节课大课间的时候不用做操，打开饭盒偷吃两口午饭，开始在本子上记各种想做的事情。我那时很依赖她，她说她的愿望是要收集一套吉米的漫画，我就从她这句话边画一根线连到我的那一页，说我的愿望是看张佳玉收集的吉米的漫画。还说，十年以后，我要问我的少年他是不是喜欢过我。她停了一下，问我：然后呢？我也回答不出，就看窗外。窗外灯光稀疏，远远近近，低落错回，很容易走神。

      高三毕业。再也没有蹭零食借笔芯的机会了，也听不到她给我讲赤道黄赤交角了，校服上居然忘了留她的签名。我如愿把人大的校徽换成了真的，她去了男生帅到没朋友的中国民航。一切好像都离我们原来越远了，但也只是好像。

      有一天她突然说，同桌，我和他在一起了。我在便利超市很酷地打开一罐啤酒，让书包自己滑下去，准备用语音发“以后敢秀恩爱就滚丫的”。然后更酷的超市收银员很快说：那个女生，对，就是那个女生，谁让你没付钱先打开啤酒的。她酷她最酷，我怂我认怂。乖乖地排队，拉上书包，跟同桌发文字。

      最后约定见面深挖细节，在株洲中心广场最好吃的臭豆腐和泡菜摊子前听完了所有的故事。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桂子哥哥的家前。她抬头看他的窗户，我抬头看天上有颗星星。在江边，我牵着她，感觉她还像高中一样小小的。细节已经忘了，只记得最多的不是激动与兴奋，还是小心翼翼和担心。我知道的，八年了其实喜欢的不是那个人吧，是那个喜欢他的偏执可爱的自己。那个人更不用说，大概就是喜欢你喜欢他八年。回来的时候，我的耳机里循环了陈奕迅的《红玫瑰》，他唱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车厢里很空，司机油腻地哼着老歌，有个小女孩拿了一个粉红的气球，而我耳边只记得同桌说的那句台词：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

      冬天，她分手。在这之前，我在20岁的尾巴上打电话给那个少年，终于听到想听的那句话。结局是已经定下的，反而心里坦荡。过了这几年，不打招呼地借了高中那句诗，我们谁也不是岸上看风的少年了。但我们终究知道了，我们喜欢的不过是自己。

    总而言之，八年，她勤勤恳恳地暗恋了一个人，我诚惶诚恐地寻找一个人。但这都是一些旧事了。眼下我最关心的事情是，不知道搬了的高中有没有树叶要扫啊。如果没有，会少很多东西的，比如光明正大逃课的理由、木糖醇一样的暗恋故事和坚不可摧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