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棵树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我们姑且叫她树儿。人生迎来了第两千一百九十九天她从来没如此的怕过,黑瘦的双手胆怯地抓住奶奶的衣襟,脚迈出第一步,空气中午饭的味道令她作呕,几百只黑眼刷的一下子齐瞅向她,一个女人将她从奶奶的手里硬生生地抢走,树儿再也忍不住了,耗尽全身力气咬破女人的手指,哭嚎着又扑到奶奶的怀里
“奶奶,妈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吗?”
“树儿,好孩子,别哭,别哭,奶奶心都碎了。”
从那天起,“一切为了孩子幼儿园”多了一位特殊的朋友,那就是树儿的奶奶。
“小朋友们,我们一起念:静夜思,床——前——明——月——光”
“树儿,你会背的诗,和老师读哇。”
树儿从小就喜欢背诗,凡是四言绝句自己能认全字的读上两三遍就能背下来,家里人都夸她聪明,于是树儿努力地背诗,为的就是想让母亲能多和她说会儿话。
“聪明什么?连二十以内的数都数不明白,都六岁了,跟野孩子似得,你看邻居家闺女哪个跟他一样在外面跟男孩儿疯,什么都不懂,明儿个赶紧的,送去上学。”
转眼间又过了三百天,事实证明树儿确实不聪明,这一点体现在数学上。为了激励小朋友算数的兴趣,老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每天晚饭后出三十道算术题谁先算完而且没有错误谁去玩秋千。一年如一日的规矩让树儿恨透了算数,每天晚饭后小朋友们接二连三地算出答案,欢喜地往外跑,唯有树儿一人在座位上咬着笔头使劲想,讨厌的男孩子们在他身后咯咯地笑“你们快看,树儿还没算完呢”她又急又气手心脑门全是汗,狭小的房间让她恐惧,导致她后来见到幽闭的空间就能想起那些日子的恐惧,慌忙逃离。
她回头望向院子里的秋千,那里坐满了小女孩,男孩子们在后面机械地推着,不时还商量着小公主们让他也坐会儿。坐上去可以飞的椅子树儿太喜欢了,她羡慕那些女孩飘飘荡荡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为了幼儿园里仅有的快乐树儿从来没放弃过算数,她用袖子匆忙擦掉眼泪,回身坐好继续算。
“师,我,我做完了”
老师接过写了又擦,擦了又蹭,同时沾了眼泪和鼻涕的草纸眉头一皱,表情自然。树儿递过“秋千资格入场券”低下头,低了又低,连呼吸都没了声音,松弛的眼睛既盼望又痛苦。
“树儿,树儿,快来呀我给你留着位置呢”树儿猛地抬头惊喜的望向窗外,
“树儿,你是不是还没玩儿过秋千?”树儿慌忙地转过头,忍住不哭抬眼看着老师。她笑了,多少天了,小朋友们都没见她露过牙齿。她坐上公主的飞马,自由空气迎面扑来将她送向蓝天,同云儿亲吻,有星儿作伴。人们的欢笑她视而不见,抓住纤绳,衣裙姗姗把歌唱,此刻,她就是公主。不好,云和星儿轰然坠地,她滚向热火的黑暗,身上火辣辣的刺痛使她回到吵闹的孩子中间。树儿意识到她是被人推下来的,是谁呢?叽叽嘎嘎的笑声让她以为都在嘲笑她这个又笨又丑的小孩。她想逃,疼得站不起来;她想藏,找不到一丝空隙。
人生有无数的时候要接受逼人的审视,不管是欣赏还是嘲讽,总觉着隔着玻璃心是冰凉的。一年的时光以额头的疤,一张噘嘴的照片,2倒着写的幼儿园文凭悄悄结束。欢乐也好痛苦也罢在孩子的心中留不下太多的记忆,唐诗的悠扬,幽闭的空间,数学的噩梦,秋千的幻想都是儿歌上的小小音符一直留在树儿的梦里。作为一颗小树,你本该扎根大地,从此生命走出蒙昧有了惶恐,有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