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小记
火车站,一个见证着离别的地方。欢乐、悲伤、贫穷、富贵充斥在一起,形成火车站特有的气息。
我经常坐火车,从重庆回家短短五个小时的车程中我总是会遇到很多人。他们都是陌生人,可能说着我压根听不懂的方言,也可能他们所谈论的事情是我从未涉及的领域。可不管怎样,只要你用心观察,你会发现总有那么一些事会在不经意间就打动你,尽管它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在火车上见过年迈体弱的老妪,面色黝黑的工人,大腹便便的官员,还有牙牙学语的婴儿。公共场所总是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之间可能并没有交集,但是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圈子,并在其中或轻或重地扮演着一定的角色。
那个年迈的老人是去重庆的某个医院看望她的老伴,陪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外孙,两人刚好坐在我的对面。她在给她的外孙讲她和她老伴的故事,现在就让我来把这个故事转告给你们听一下吧:
她是1926年的,他是1932年的,她比他大六岁。当家里人给他们安排亲事的时候,他是反对的,他始终保持着“宁可男大十,不可女大一”的观念,尽管她的女红方圆十里皆有名气,尽管她的贤惠人尽皆知。可是,年龄的差距就像是一道天堑横在他们的中间。1950年,他为了躲避婚事跑去了外地,阴差阳错加入了志愿军,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他觉得他应该是自由了,便回家了。其实这几年他是愧疚的,父母年迈,弟妹尚小,他却不负责任地跑了。可是他想象的家中一片荒凉的景象他并没有看到,取而代之的是绿油油的庄稼,干净整洁的堂屋,和弟妹的朗朗读书声。是她,帮他撑起了这个家。
后来,他们结婚了,平平淡淡地过了近60年。她说,以前是她在家等他,现在,是他在地下等她了吧。
我不忍再看老人,她那因患白内障而不再澄澈的双眼氤氲着泪水,现如今满脸褶皱的她,当年也定然是个美人吧。
老人坐到中途就下车了,她的座位上变成了一个面色黝黑的工人。看得出他是买的长途,他那大包小包的行李足以说明一切。我向来很讨厌坐长途车,一则是因为空间狭小不易活动,还有便是太耗时间。让我注意到他并非是因为他那黝黑的肤色或是太多的行李,而是他带的所谓的“干粮”。我们总觉得在火车上吃泡面便是委屈了自己,可是他吃的是什么呢?一个馒头,一个黄瓜再加上火车上接的一杯热水,这便是一顿饭。
看到这里我心里特别难过,我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个小商贩,每天在不同的集市上赶集摆摊。因为要在天亮前赶到其他镇上,他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总是在凌晨三四点钟起床出去了。放假的一些日子里我喜欢刷剧,每天总是很晚才睡,很多时候我都听到了他起床的声音。吃,自然是舍不得的,总是听到他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吐槽说今早在外面吃的早饭太难吃了,都没什么菜。我问他原因,他说饭店觉得五块钱没有利润可赚,所以菜就很马虎了,他从没想过自己完全可以吃贵一点的东西。我让他吃午饭,可是他要么推却说忘了,要么就说没时间。小时候的我总是信以为真。后来母亲才告诉我,他是舍不得吃午饭,想把每一分钱都攒下来。
可能每一个父亲都是这样,他们对自己很苛刻,对自己的孩子却毫无保留。他们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的爱,都渗透到了行为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