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之钻（上）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王阳明·与杨仕德薛尚谦书

上古，有一头犀牛因悟佛法，修了个人身。正教分裂时，犀牛奋起护法，击退一众邪师，被封为护教独角金刚，位列护法诸神。但因嗔念未泯，独角金刚堕入修罗道。忿怨的犀神因阿修罗王轻慢佛法妙音而大闹修罗界，屠杀了千万阿修罗，修罗场日扩百里，犀神戾气日盛。

一天，犀神被一个垂死的阿修罗相激，陡然踏足天界，挑战天人。由于实力过于悬殊，起初天人对犀神毫不在意，只从天众里随便派出一名小神，一掌震伤犀神，以示教训。犀神却嗔念更盛，复原之后，潜入天人神殿大闹一场，毁坏了天众清净享乐之地。天众大为震惊，悲愤交加。

当犀神再次上天叫嚣，被激怒的天主帝释亲自出手，刹那间就拔下了犀神的角。惨叫的犀神连对方何时出手都没有看清。帝释上前，对犀神迎面一掌，直接把犀神打下了地狱。帝释把犀角随手扔进了凡间，随后带着一众天使下界来到阎王殿，要阎王把犀神直接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哎呀，帝君怎么亲自来了，小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什么？原来是刚才那人是帝君您打下来的？哎呀，这可不妙，迟了迟了，您来迟了一步。”

“什么迟了一步？”

“刚刚鬼差来报，有个人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直接撞入了轮回，还撞伤了一大群鬼魂。”

“那他投哪去了？”

“判官，他上哪去了？嗯嗯，帝君，这厮走运，进了人道。”

“那你就给我把他弄成最卑贱最惨的人。”

“这个容易。”阎王对判官吩咐道，“让这厮来生当个奴隶，永世被人践踏。这样可以吗，帝君？”

“姑且这样，你给我盯好了，如果他要是再能修炼成神，本天一定回来拆了你这里。”

“一定，帝君慢走。”

帝释一众去后，阎王带着判官回身走进内堂，堂中皑皑紫气轻笼，淡光隐隐，当中有个人影。阎王向人影行礼后，低声问道：“菩萨，这样可以吗？那可是独角金刚。”

人影回了一句，声音似有似无，缥缈无痕，“照办便是，他尚有些福报，可保性命无虞，让他在人间吃些苦头，消磨一下戾气。另外，把那头畜生也送进去，让它消业吧。”

“是。”

阎王和判官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慢慢退出堂来。

再说那犀神，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转生结了凡胎，前世的印象都纷纷渺渺地消散于轮回中去了。今世出生不久，他的业报就让所居的整座城染上了瘟疫，他的命硬，只是成了孤儿。城中人丁死绝不久，一个大胆的盗贼入城来搜掠，在他们家的药店里捡到了他，卖给了乡下一对膝下无子的老人。等他被养到六岁时，又被一个人贩子拐了去，两位老人当时心疼到气绝身亡，但因其养过独角金刚，沾了些大福报，化生成了天人。后来，他被卖到了一家大宅里当杂役，砍柴、烧灶、掏粪、倒尿。因为脾性暴躁，人人都叫他阿牛。

“阿牛，你听说了吗？老爷被人揭发帮着那个大官通敌，我们家要遭殃了，我们今晚赶紧走吧。”阿牛没说什么，直接把唯一的朋友揍了一顿，然后把他踢出了门，自己留下，这年他十二岁。不久，老爷带妻女出逃，宅里没来得及逃的人丁全部被充军，阿牛被抓到了矿上去挖煤。

矿上可不是阿牛能撒野的地方，刚到不久阿牛差点被监工的要了小命，缘由是帮一个年迈的老矿工挖煤，老矿工后来也被打死了，阿牛再次和监工打了起来，六个监工抓住他，把他的脸往岩石上撞，鼻梁断了，整个鼻子塌向一边，左眼无法完全睁开。自此后他喘气都不能用力，一用力鼻子里就痛得脑袋嗡嗡叫，鼻水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每天夜里，阿牛都得捂着鼻子入睡。

一天，阿牛发现少了两个人，要干的活加重了许多，他就问旁边的人缘由。

“那两个和你一样，也是撒野的主，我听说他们可能被人扔到林里去了。你最好老实点，别再乱来。”

“林里？他们被放了吗？”阿牛问道。

“放了？别这么天真，林子里有猛兽，他们封了林子的入口，进去就是没命了。”

“在聊什么呢？”一根湿漉漉的鞭子抽在了阿牛身上，阿牛随即趴下。那监工以为又弄出了人命，有点怕了，上面不久前才出了严令，不可虐打矿工。所以他们现在都把那些难搞的家伙扔到了林里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监工上前踢了阿牛两脚，没动。他蹲下把阿牛翻过来，阿牛突然独目圆睁，大吼一声，暴跳起来一口咬住监工的脖子。听到惨叫，周围几个监工都跑了过来，一边拽一边打，阿牛就是不松口，一个监工搬起岩石砸向阿牛的头，被咬住的监工才得以脱险，脖子被咬掉了一口肉，鲜血淋漓，差点没死掉。

满头鲜血的阿牛趴着地上，人人都以为他死了，不料他的手又动了动，还活着。监工们商量，这疯子不能留了，等他伤好了他还是要发疯的，扔了吧。被咬的监工大喊不行，非得亲手打死这直娘贼，众人苦劝：

“你他娘想陪他死啊，上面是怎么说的？你娘个傻屄。”

“想死也别连累我们，你要被人抓到，我们还要陪你呆在这个鬼地方多久啊？”

“日你娘你要是想打死他，我们就把你和他一起扔到林里，让你打个够。”

被咬的监工啥气都消了，被扶了去疗伤。其余几个监工，把半死不活的阿牛抬出矿上，扔进了林子，然后还林子口放了把火。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