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跨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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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的最后一天,方晓然打电话问上大学的女儿是不是回来一起跨年。
“我就不回去了,我和同学约了去放肆花园音乐会跨年,然后去xx捞通宵嗨吃。”
方晓然一听,怎么还去校外跨年,学校不是应该有很多活动吗?“你们学校没有晚会之类的活动吗?”
“学校的太老土了,没意思。这个音乐会可有意思啦,我们平时看的那些剧的主演都会来,还有啤酒点心无限量供应,这票是靠抢的。”说完,女儿又想起什么似的,说:“我爸在家吧?你们就自己跨年吧,先给你们说声新年快乐哈。”
方晓然挂了电话,进了书房。“老王,今天女儿不回家了,就剩咱俩了。”
王文杰一边合上笔记本电脑,一边说着:“让她和同学们一起玩吧,咱俩也好久没有一起单独跨年了。还记得那年的跨年舞会吗?”
方晓然当然记得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通宵,就是在那个晚上,她真正成为了王文杰的女朋友。
那上二十四年前的事了。那年是千禧年,是跨世纪的一年,也是他们大学毕业后的第二个新年。
1998年的夏天,方晓然和王文杰从不同的大学毕业,同时来到省城的一所普通高校。方晓然大学是学英语的,是这所高校基础学院的一名英语助教,同时负责学校外教的陪同工作。王文杰大学学的是化学,分在这所高校新成立的中心实验室工作。那一年从全国各地分配来的大学生一共有30多人,分散在学校的各个学院、部门,青年教工的宿舍男女分别在两栋楼。所以,工作了快一年的时间,方晓然和王文杰也并不认识。
那天,中心实验室新到的一台日本waters公司的高效液相色谱仪,请来一个对方的专家指导调试。专家美国人,中文只会几句日常问候语。于是,方晓然陪着学校的外教Jenny临时充当翻译。
这台色谱仪的具体操作管理者是王文杰。据说,外教Jenny也是到学校不到一年的时间,中文也不怎么样,她的翻译我能听懂吗?王文杰正抓耳挠腮地犯愁呢,看见陪着Jenny进来的还有一个中国人,一下子就轻松下来。果然,陪着Jenny的那个女孩流畅地把外教表达不清的意思清晰地传达了出来,只是偶尔几个专业词汇还得和王文杰沟通。
中午吃饭时,王文杰才知道陪着外教的这个女孩叫方晓然,和自己同一年从北京的一所著名高校分配来的。从这以后,王文杰以学习英语练习口语为名,开始有意无意地总往外教的专家公寓跑,十次就有八次能遇见方晓然,俩人慢慢地就熟悉了起来。
正值青春的王文杰,被方晓然的温婉沉静深深地吸引。经多方打听,他了解到方晓然在大学里有一个男朋友,但因为分隔两地,两人的关系一直处在一种要断未断的微妙之中。
看着时不时往外语教研室或外专公寓跑的王文杰,作为过来人的外语教研室的康主任和Jenny,知道王文杰的用意,一直在鼓励他,也时常制造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
当然,王文杰的刻意接近和偶尔的欲言又止,方晓然并不是没有察觉,她只是一直在闪躲。她心里很乱,留在北京工作的男朋友对她显然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热切和关心,给她的回信间隔越来越长,回信的内容也越来越敷衍。她知道,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脆弱。但她并不想做那个先放弃的人,她觉得自己心里是放不下他的。有时,她甚至想要考研,考回北京去,大概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但是,感情不是应该经得起考验吗?曾经的海誓山盟言犹在耳,难道他真的要放弃?他既要放弃,我考回去又能怎样?徒增尴尬而已。但她也并没有做好接受一份新感情的准备,她得把自己像乱麻一样的心绪理理清楚,否则也对不起王文杰的一片深情。她一直避免着和王文杰的单独相处,即使是一场电影,方晓然也要拉着Jenny一起。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一个持续不断地努力要靠近,一个却像受伤的刺猬,瑟缩在自己的角落。说话间,半年多的时光就这样悄然溜走了,转眼间就到了世纪末,新的一年新的一个世纪就要来了,他们的爱情却还不知道躲藏在哪片云彩下,接下来会是晴空万里呢?还是乌云蔽日狂风暴雨?王文杰心里空落落的,一点底都没有。
1999年的最后一晚,学校在大礼堂组织了一场盛大的晚会和新年舞会,年轻的教工们和学生们一起载歌载舞迎接新年的到来。
舞会开始后,方晓然和Jenny坐在小圆桌后,一边欣赏着优美舞曲下一对对翩翩起舞的才子佳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一边还在兴奋地议论着什么。悠扬舒缓的《友谊地久天长》响起,王文杰和康主任不知什么时候飘到她们面前,优雅地弯腰施礼,伸出右手,“小姐,可以请你跳一曲吗?”Jenny起身,被康主任带入舞池,方晓然也只能礼貌地随王文杰步入舞池。
王文杰舞跳得极好,方晓然惊诧于他一个理科生,居然舞也跳得这么好。王文杰轻揽着方晓然,抬脚、滑步、旋转……带着她轻盈地舞动着。方晓然安心地跟着他,微闭双目,沉浸在舒缓的美好中。
时光在足下轻轻地流淌,悠扬深情的舞曲声中传来全场倒记时的声音“…五、四、三、二、一”,王文杰和方晓然面对面站定,两双手牵在一起,把新年的第一个问候“新年好”送给了对方。
此刻的方晓然突然意识到,旧日的那些光阴,即便再美好,也已成为了过去,犹如离弦的箭,不能回头。是时候该和过去做个告别了。
看着对面站着的笑意盈盈的王文杰,这半年多以来,这个不帅,却不失儒雅的大男孩为她所做的一切一幕幕在眼前闪回,一股梦幻般的温暖袭遍全身。
新年的钟声已经敲过,崭新的一年在轻快热烈的舞曲声中悄然开启。她带着他跳起了欢快的四步……
学校的舞会结束了,可两个刚刚打开心扉的年轻人意犹未尽,并不想就此散场,他们想趁着新年正好,尽情挥洒青春。
外语教研室康主任和Jenny带着几个学生走了过来。“走呀,我们继续happy去。”正中下怀,王文杰和方晓然随着康主任往外语教研室走去。那时候的大学校园有宵禁制度,半夜是出不了校门的,宿舍或外专公寓又恐影响他人休息。所以,康主任带着他们七八个没有玩够的人径直去了教研室。教研室正好还遗留有白天茶话会的瓜子糖果。
他们先是放了几支舞曲,大家又尽兴地跳了起来。跳累了,康主任找来两副扑克牌,开始玩起了“拖拉机”大战,大家轮着上场或者观战,叽叽喳喳地热闹着。
方晓然玩了几把,又看了会他们玩,觉得有些累了倦了,想休息一下,就一个人走进了里边那间小办公室,打算在办公桌上趴一下。
正玩着牌的王文杰看见方晓然进了里间,让正观战的康主任换手,迅速跟了进来。
“晓然,累了吧?要不我送你回宿舍?”
“不了,这都三点多了,这个时候回去,会吵醒小苏的,她睡眠本来就轻。你去玩吧,我这边趴一会就行。”
“那这样,我把外间的沙发挪进来,你躺会。”
说着,王文杰叫了观战的李同学一起,将引屋两张单人沙发搬了进来,拼在一起。方晓然和衣蜷在沙发上,王文杰脱了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她身上,掩上门,加入了热闹的牌局中。
方晓然一觉醒来,已经是早晨6点多了。她揉揉眼,才反映过来,自己是在办公室睡了一夜。怎么这么安静?外屋的人呢?她起身来到外屋,只见两个男生趴在办公桌上还睡着呢,一屋子的瓜子皮糖纸,还有扑克牌都还没收呢。方晓然打算叫醒那两个男生,让他们回宿舍去休息,然后收拾一下办公室。
正想着,外面有人开办公室门锁的声音。进来的是提着两个塑料袋的王文杰。看到方晓然已经起来了,就说:“睡醒了,我正好买了早餐来。”
说着,那两个男生也醒了,看见王老师买了早点,各抓了一个包子,说了一句:“老师,新年快乐!你们吃,我们回宿舍继续睡了。”
看着两个男生出了门,方晓然望着满脸疲惫的王文杰,说:“你真的一夜都没睡?康主任他们回去了?”
“康主任5点多回宿舍了,那两个女生你休息后就跟着Jenny回外专公寓休息了,我和那两男生在外屋趴了会。看食堂开门了,就去买了点早餐回来。”
“哦,看来你是给我当了一夜的保安了。我也没洗漱,还是先回宿舍吧。”
“喏,这是给你新买的洗涮用品,水房洗洗呗。”
“哈哈,你那时候还真是贴心呢,连洗漱用品都给准备好了。怎么样,今年我们怎么跨年?再来个通宵,我等着你给我准备好早餐?”在回忆中沉醉的方晓然揶揄道。
“都老太婆了,还通宵呢,通宵是女儿他们年轻人的,咱们还是找部电影看看吧。不过,新年的早餐一定会准备好。”
说着,王文杰挽着方晓然的胳膊出了门,看电影跨年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