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借个火(2)
06 骗骗师娘
段老太赤急白脸,抱着小小跟了进去。
“师娘真的是个好人啊。”
李福根心中感叹,下定了决心,突然仰头往后一倒,眼晴一翻,全身抽搐起来。
黑豹就在边上,还赞了一句:“装得真象,不愧是大王。”
还好它这是狗话,除了李福根,别人听不懂,不过也让李福根脸红了一下。
屋外的响动,惊到了吴月芝,出来一看,李福根在地下抽鸡爪疯呢,吓到了。
“根子,你怎么了。”
吴月芝急跑过来扶李福根,段老太叫道:“莫去扶他,他这是发羊癫疯,当心他抱着你。”
听到这话,李福根心中跳了一下,要是能抱着吴月芝在怀里,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不过李福根只敢想一下,不敢真个去抱。
吴月芝并没有听段老太的,还是抱着李福根上半身,把他扶着坐了起来,她力气小,半跪在地下,就让李福根靠在她怀里,李福根感受到她绵软高耸的胸乳,心中一时怦怦作跳。
“掐他人中,我来。”段老太到是个有决断的,走过来,照着李福根人中,死命的就掐了一把。
这老太太留着老长的指甲,这一下,血都掐出来。
李福根吃痛不过,也觉得差不多了,主要是他第一次装神弄鬼,有些发虚,只好睁开眼晴。
“妈。”他对着段老太叫了一声,模仿苛老骚的腔板,自己听着,有些假,大概也就是三四分象。
段老太愣了一下:“这孩子,抽疯抽傻了是吧。”
这时黑豹冲着李福根汪汪狂叫起来,给李福根帮忙呢,李福根便又学着苛老骚的腔板,喝了一声:“豹子,叫什么,是我呢。”
黑豹一下不叫了,到他身边又摇尾巴又摆脑袋,亲热得不得了,就跟以前苛老骚回屋里来一样。
他两次用苛老骚的声音,无论是段老太还是吴月芝,都听出了不对,再加上黑豹这一帮忙,更加重了这种气氛。
段老太脸色一变,叫了声啊呀,退了两步,吴月芝脸上也有些变色,不过她人好,到是没放开李福根,还是扶着他。
“月芝。”李福根冲吴月芝叫了一声,吴月芝扶着他,就在他身后,李福根好象还没有这么近看过她,那张脸,仿佛会发光,李福根有些眼晕。
“你是哪个?”段老太骇叫一声。
“我是老四啊。”
苛老骚名叫苛四,对辈份够年纪差不多的人,一般自称老四。
“呀。”段老太又叫了一声。
吴月芝的身子也抖了一下,手也移开了。
李福根怕吓着了她,忙道:“妈,月芝,你们莫怕,我是临时想起件事,回来说一声,马上就要过奈何桥,过去了我就不回来了。”
人死了要进鬼门关,过奈何桥,这里信迷信,都讲这些,也都信。
“你,你要讲什么。”段老太更怕了,吴月芝也怕了起来,抱着小小,到了段老太边上,一脸惊魂不动的看着李福根。
李福根不想她担惊受怕,快刀斩乱麻,道:“月芝啊,你的名不好,你姓吴,口在天上,太大了,名中有个月,月光是流动的,留不住,偏偏你名中还有个芝字,芝是走之的底,本来是光,还走了,所以你命不好。”
苛老骚帮人信迷信,经常编鬼话,李福根听得多了,好象自然而然就会编了,不过说吴月芝口在天上这个话,却是苛老骚以前的旧话,说过一嘴的,李福根记住了,当时不以为然,这会儿到用上了。
“啊。”吴月芝啊了一声,好看的嘴张了一下。
段老太嘴巴也张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说了,只一脸惊怕的盯着李福根,不过老眼里好象又有几分狐疑的样子,这老太太是个厉害人物,也就是苛老骚能对付她,一般人都不是她对手。
不过李福根是想好的话,他不看段老太,只看着吴月芝,道:“所以你婚姻不好,二十岁嫁给个快五十的,走了一段,我还撒手走了,你以后带着小小,也不好嫁。”
“她怎么不好嫁了。”段老太终于嘟囔了一声。
李福根本来有些发虚,但说到吴月芝嫁给苛老骚,却来了气,都是段老太的手尾,他看着段老太,说道:“老女嫁残夫,何况是个寡妇还拖着条尾巴,你说呢。”
他这么一喝,到真跟苛老骚平时的腔板差不多了,段老太一下给喝住了,不再吱声。
吴月芝脸色发白,哽咽着道:“是我八字不好。”
“你是八字不好。”李福根就等着这一句,道:“不过没关系,你让根子留下,他是个福星,名字就叫福根,你让她在这屋里,住满一年零三个月零三天,他的福气,就补了你八字中的缺,你后半生的福气就不会走了。”
李福根到底心里虚,不敢直接把苛老骚曾把吴月芝许给他的话说出来,只暂时找个借口留下再说。
“真的?”吴月芝眼中露出喜色,段老太脸色却阴晴不定。
农村里信迷信的多,什么中煞的,关魂的,驻灵的,都有,也有信得死的,也有要信不信的,段老太也信迷信,但更为现实,钱看得紧,属于那种信得轻的人。
李福根知道她不太信,立刻把杀手锏拿了出来,对段老太挥手:“妈,你先出去,我有句私底里的话跟月芝说。”
“你要说什么?”段老太却不肯动:“你说就是了。”
吴月芝也有些怕,她挨着段老太,对李福根道:“你有话就说嘛。”
“好。”李福根本来就是故意的,这时也就借势下台,道:“我以前得了一坛银子,埋在后面的桂花树下面,向东埋的,月芝你去挖出来,算小小以后的嫁妆。”
说着,又狠狠的看着段老太,模拟苛老骚的眼神:“妈,这是我留给月芝和小小的,你要是敢拿一个银元宝回去,我就上你的身,磨死你。”
听到有一坛银子,段老太脸色已经变了,立刻点头:“好好好,我不拿,不拿。”
“那我走了。”
李福根往后一倒,双眼紧闭,牙关也咬得紧紧的,这些情形,农村里信迷信常见,他也看得多,以前不知真假,这次自己演了一次就知道了,全是骗人的。
“老四。”吴月芝反倒哭起来,小小见李福根躺倒不动,也叫了起来:“根子哥,根子哥。”
黑豹也叫,拿舌头来李福根脸上舔,李福根吁的一声,出了口气,睁开眼晴,自己坐起来,摸着脑袋,道:“咦,我怎么了?”
他装得蛮象,主要他平时是个老实人,这还就是他的本象,吴月芝开口想要说什么,段老太却道:“没事,你可能累着了,晕了过去,你起来吧,先也莫走了,等几天,免得回去了,说在师父这里累出了病。”
这老太真是厉害,两句话,不但把事情带了过去,还把李福根留下来了。
李福根故作犹豫,看着吴月芝:“师父也不在了,我还留着,不好吧。”
“那也没什么。”吴月芝道:“根子,你先留下吧,师父的手艺你也有几分了,顺便再练练手,而且家里没个男子的,我也害怕,你留一段时间,陪陪姐。”
她说得恳切,李福根就势便答应下来。
这时刚好村里有个人来喊,说他家的猪不吃食,虽然苛老骚死了,但李福根跟了苛老骚大半年,远的不说,附近村子的,后期其实都是李福根去,苛老骚轻易不会跑的,所以扯了李福根就走。
李福根就背了苛老骚的箱子,到那一家,给猪打了针,又有一户鸡放在外面,吃了老鼠药拌的稻谷,一二十只呢,李福根又给鸡动了手术,好简单,就是把鸡食袋剖开,把药谷拿出来,洗了食袋,放点药,然后缝上。
这到又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三个蛋蛋,他的春袋跟鸡的食袋,就一个样子,同样剖开就行了,取一粒蛋出来,然后再缝上,多简单的事。
这天事还真多,才忙完这边,又有人叫给小牛种痘的,好不容易忙完了回家,已经天黑了,黑豹远远的迎上来告诉他,他一出门,段老太哄着小小看动画片,扯着吴月芝就把那坛银元宝挖了出来。
有多少银子李福根不在乎,最担心的,是他演的有没有穿梆,段老太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黑豹把狗头乱点:“看到银元宝,那老太婆都笑癫了,只说你师父终于做了一回好事呢,然后还说,你真是个福根,留得住,就要多留一段时间。”
“信了就好。”李福根吁了口气,看着暮色中的屋子,想着灯光下,吴月芝柔柔的脸,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开心。
回到家,放下箱子,小小就要他抱,吴月芝也一如往常的倒了杯凉茶给他。
这凉茶不是广东那种凉茶,就是水烧开了,放了茶叶,然后在一边凉着,也就是凉了的茶。
一杯凉茶下肚,那种沁人肺腑的凉意,爽啊,仿佛把一天的劳累全洗去了。
07夜病
“饭菜都好了,吃饭吧。”
吴月芝早煮好了饭菜,没吃,等李福根回来。
李福根哎了一声,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暖意融融,他特别喜欢这种家的感觉。
“师娘,今天收的钱。”
吃饭之前,他先把今天收的钱拿了出来,交给吴月芝,一共有八十多块,以前苛老骚在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他出诊收了钱,回来就交给吴月芝。
吴月芝今天却有些犹豫,道:“你师父也不在了,这个钱,你自己拿着吧。”
“那怎么行。”李福根摇头:“当时说好的,我三年不拿钱的。”
“可你师父不在了。”
“我手艺还是跟师父学的啊,又没出师,怎么就能拿钱呢。”李福根脑袋乱摇。
段老太是个见钱眼开的,立刻就接口:“即然先前有这个话,别人又是冲着老四的名头来的,那月芝你就接下来,最多以后补贴根子点钱就是了。”
她这么说了,李福根又一脸坚决,吴月芝就把钱接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又有来喊出诊的,还是邻村的,说是牛软了脚。
李福根立刻出诊,吴月芝也起来了,跟到门口,李福根这么忙着,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可李福根只要看到她的柔柔的眼神,全身就充满了力气。
这一天又忙到天黑才回来,赚了一百多块钱,他把钱交给吴月芝,段老太嘻嘻笑。
不过兽医这个行当,有时忙,大部份时间都是比较清闲的,动物跟人不同,抵抗力强得多,轻易不生病,所以连着几天,李福根没接到一桩生意。
吴月芝还是老样子,段老太脸却扳了下来,黑豹告状,死老太婆在背后嚼舌根,说李福根吃得多,做得少,赚的那几个钱,还不够他自己嚼谷的呢。
黑豹气愤愤的,人以为狗什么都不懂,其实狗什么都懂,只是人不知道狗懂人话,以为狗不知道,黑豹坚定的站在李福根这一边,气愤是理所当然的,李福根自己却有些脸红,可没生意就是没生意,他也没办法啊,除非学苛老骚一样去巡诊。
“要多赚钱,不能让师娘为难。”他在心里这么想。
晚间,睡到半夜,黑豹突然叫起来,别人只以为狗乱叫,李福根一听却知道,原来小小突然发烧了,吴月芝要背她去打针呢。
苛老骚也给人治病,不过是一些土方法,刮莎啊,拨火罐啊,草药子治无名肿毒啊,或者接接骨什么的,西医他不会,也不会允许他行医,那个要考证的,所以打吊针什么的,要去邻村的李医生那里。
李福根急忙爬起来,到楼下,吴月芝已经穿了衣服起来了,抱着小小,段老太跟在后面。
李福根忙道:“姐,小小怎么了,感冒了,去李医生那里是不是,我来抱。”
段老太却在后面嘟囔:“根子也起来了,我都说了,让他弄片退烧药,过一晚上再说,再黑灯瞎火的,万一摔了不得了。”
吴月芝不应她的,感激的看着李福根,道:“根子,你跟我去也好,我来抱好了。”
“我来抱,你打着手电吧。”
李福根接过小小,碰了一下额头,热得烫人,道:“这是发高烧了,要去打吊针才行。”
拿衣服给小小遮了一下,免得吹了风,李福根在前面,吴月芝跟在后面,最前面则是黑豹,一起去相邻的大白村。
其实也不远,两里多路,不过中间要过一个林子,一般人夜里不敢走。
镇上也有卫生所,但乱七八糟的收费高,而且李医生技术好,边上几个村子,有病都是去李医生这边。
敲门把李医生喊起来,量了一下体温,大致看了一下,就是感冒了,打了吊针,慢慢的烧就退了。
吴月芝放下心来,有些歉意的看着李福根道:“根子,瞌睡了吧,把你喊起来,不好意思。”
“没有。”李福根摇头:“你是我姐嘛,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吴月芝就对他柔柔的笑,李福根总是觉得,她笑起来,是世上最好看的女人,他甚至都不敢多看,只会摸着脑袋嘿嘿笑。
回来的时候,黑豹看到只兔子,跑过去捉,吴月芝照了一下,没注意路了,突然一拐。
“啊呀。”她叫了一声,一下子蹲在了地下。
“怎么了姐。”李福根慌忙回头。
“我脚扭了。”吴月芝蹲着,手抓着左脚,一脸痛苦。
“我看一下。”李福根也蹲下来,看吴月芝的脚踝,扭得还不轻,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飞快的肿起来。
“这是岔了气,没事,我给你松一下。”
李福根让吴月芝在边上的石头上坐下来,小小也给她抱着,把吴月芝的脚架到自己腿上,揉了两下,然后猛地一推,啪的一下轻响,吴月芝呀的叫了一声,随即便展开眉头,道:“好多了,里面不痛了。”
李福根心下想:“师娘这么叫着的声音真好听。”
这么一想,突然间就有些面红耳赤。
那段时间他跟踪苛老骚,老是听那些女人鬼叫鬼叫的,但没有一个人有吴月芝好听。
“师娘要是叫起来,一定特别好听。”
不过他马上就收起念头,因为吴月芝试图要站起来,李福根忙止住她:“姐,现在不能动,现在一动,就会伤上加伤了,你至少得休息一个晚上,回家还得敷点药,明天早上就好了。”
吴月芝一听发起愁来:“那现在怎么办啊,不能在这里呆一晚上吧。”
李福根一想也是,四下看看,这是半夜两三点钟了,也不可能找得到个人来帮忙,想了一下,道:“姐,要不我背你吧。”
吴月芝脸红了一下,道:“还有小小呢,你怎么背啊。”
“这个容易啊。”李福根胸有成竹:“我把衣服脱下来,做个兜兜,小小挂在我胸前,我再背着你。”
说着就脱了外面的夹客衫,不过一件衣服有些短,他里面到还有件衬衫,但要是衬衫也脱下来,就打光胳膊了。
要他背,吴月芝有些害羞,可也实在想不到好办法了,她外面也穿了件蛾黄色的罩衫,也就脱下来,两件衣服接上,小小身子小小的,到刚好睡在兜兜里。
把小小兜好,李福根半蹲下身子,道:“姐,来。”
吴月芝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到了他背上。
她有些怕羞,到了李福根背上,手还撑着一点,身子也僵着,李福根道:“姐,你手伸到前面来啊,顺便兜着点儿小小,万一要是衣服松了,把小小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李福根的真心话,到没别的意思,吴月芝想想也有理,也顾不得羞了,全身趴到他背上,手伸到前面来,扯着了兜小小的衣服。
李福根心中却猛地跳了一下,原来吴月芝晚间睡觉,是不戴胸罩的,赶着带小小来看病,起得急了,也没戴胸罩,这么往李福根背上一趴,丰满的胸就整个儿的杵在了李福根背上。
李福根心神不守,甚至往前跄了一下,吴月芝道:“背不起是不是,我太重了。”
“不是不是。”李福根忙收摄心神,双手到后面,搂着了吴月芝大腿,心中却又跳了一下。
“师娘身上,到处都是软绵绵的啊,真好。”
他在心里暗叫一声,迈开大步往前走。
吴月芝中等个子,虽然生过小孩,身材却依然保持得非常好,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而腰身却跟姑娘家差不多,李福根把她背在背上,一点也不觉得费力,只是心中火烧火燎的。
月光荧荧的照着大地,天地间一片蒙胧的白,秋天了,稻谷黄了,带着田野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这条路要是永远走不到头,那该多好啊。”他这么想着。
不过事与愿违,通共也就是一里多路,很快也就到了。
段老太守着电视在打瞌睡,看到李福根背着吴月芝回来,讶叫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知道是扭了脚,她看了一眼李福根,也没说什么,不过李福根心下却有些发虚。
第二天一早,有人喊,说是猪病了,李福根忙背起箱子出去,索性就在外面跑了一天,到天黑才回来,也赚了有七八十块钱,交给吴月芝。
吴月芝埋怨他:“你昨夜又没睡好,就别在外面跑了。”
段老太却不以为意:“年轻人,打熬一下好,钱可是要赚的。”
李福根嘿嘿笑,也不吱声。
第二天却没人来喊,李福根也背起箱子出去,到附近的两个村子转了一圈,赚了二十多块钱。
他有些不甘心,先回来,准备吃了中饭再出去转转,才到村口,黑豹却远远的迎上来,告诉他,吴月芝给人欺负了。
原来吴月芝一早到镇上去割肉,那个卖肉的王屠户居然出言调戏她,说她原先嫁给老的爬不动,现在养个小的,又太嫩,不如买根猪鞭回去,自己弄呢。
吴月芝给气哭了,肉也没割,回来还不好意思跟段老太说,一个人在生闷气。
08 猛打王屠
李福根一听,气冲脑顶,把箱子往人家一寄,扯开腿就往镇上来,黑豹更在前面飞跑。
“就是他。”
王屠户的摊子在镇口,李福根平时不买菜不割肉,不熟,黑豹熟啊,一见就叫了起来。
王屠户五大三粗的,个子不高,横坯大,天热,他敝着衣服,胸口一撮黑毛,仅论个子,李福根虽然高一点,却只有他一边大,但李福根完全没想到这些,这时王屠户跟几个人在打麻将,也没注意到李福根,李福根冲过去,揪着王屠户一把头发,猛地往后一扯。
王屠户啊呀一声,仰面朝天就跌翻在地。
“哪个鬼。”
王屠户给摔得啊呀叫,摸着头顶,一脸恼怒,翻身就爬起来。
李福根不大会打架,爸爸死得早,没靠山,不太敢跟人打架,这时也不会挥拳头,见王屠户爬起来,他冲上去,抱着王屠户,猛地一甩。
他这不是成年人打架的方法,而是少年时跟人打抱箍子架的方法,就是抱着摔。
这种打法,一般就是把人摔倒,然后压翻在地,服不服?服了就松手,不服就压着,一架打完,除了一身泥,也不见血,小时候都是这么打。
但今天,李福根不知哪来的神力,这么抱着一甩,居然把王屠户甩过了麻将桌,王屠户体量又大,这一甩又远,落到地下,竟然发出轰的一声闷响,更带翻了一桌麻将,唏里哗啦的。
“啊唷,啊唷。”
王屠户这一下摔得重了,半天爬不起来,这人也是个凶的,叫了半天,还是撑着手爬起来了,他到这会儿还没看清楚人呢,红着眼晴瞪着李福根:“你是哪个鬼,老子捅了你娘啊?”
李福根不认识他,他也只听说过李福根,知道苛老骚有那么个徒弟,并不认识,不搭边啊,他杀猪的,不需要给猪打针。
“你调戏我师娘。”
说到这里,李福根又火了,猛又冲去,又来抱王屠户。
王屠户这会有反应了,也叉起手来揪李福根,两个人抱着,照道理来说,李福根绝不可能是王屠户对手,真的只有一边大呢,就仿佛电线杆抱着了水泥墩子。
可李福根不知哪来的神力,嘿的一声,具然把王屠户举了起来,一拧腰,又甩了出去,直甩出有四五米远。
王屠户差不多两百斤呢,田里一担湿谷,也就是两百斤,担得两百斤湿谷的,那就是条汉子,但李福根居然能将两百斤的王屠户一下甩出四五米远,周围看的人都看傻了,一片吸气声。
王屠户这一下真的摔重了,胸前三两气好象都摔了出去,躺在那里,翻着眼,张着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把他摔成个半死人,李福根胸中一口气才慢慢落下去,指着王屠户道:“下次再敢调戏我师娘,我要你死倒。”
王屠户也不知听到没听到,一声儿不吭,李福根带了黑豹离开,身后议论声一片。
“----哪里,就是老骚狗带的那徒弟啊,叫什么福根的。”
“好大的力哦。”
“老骚狗不是死了吗?他怎么还在这里。”
“莫大声,吴月芝养在家里呢,当心他打你,王屠户就是上午讲了两句,你看打得,都打死了呢。”
----!
李福根出了镇子,回到村口,刚好有个人喊他给猪打针,他拿了箱子,却突然发现手有些抖,针筒都套不上,这才发现,全身衣服都湿了,手在抖,脚也在抖,整个人好象都有些发虚。
黑豹却一直在边上感叹:“大愧是大王,好生神力。”
它不提还好,它一提,李福根自己也想起来了:“我怎么那么大力气?”
他仿佛记起,先前用力的时候,好象有粒蛋蛋一下吸进了肚子里,然后肚子里又热又涨,鼓满了力气一样。
“不会真把蛋蛋吸进肚子里了吧。”
他这么想着,到平静下来了,先给猪打了针,收了钱,然后回来,绕到个没人处,装做撒泡尿,然后自己摸一下,一时间又惊又喜,果然一粒蛋蛋不见了,三粒蛋蛋变成了两粒。
他还以为摸错了,反复摸了几遍,确实只有两粒。
“原来不要动刀,就会自己消掉的啊。”
他心中高兴,又有些疑惑:“可我还是听得懂黑豹讲话啊,怎么回事呢?”
先不管这些,回去,吴月芝听到响动出来了,依旧先给他倒了杯凉茶,李福根留意了一下她眼晴,果然好象是哭过的样子,心下恼火,不过他不是个太会劝慰人的人,而且把王屠户打了一顿,也不太好说,没说话,只把赚的钱给吴月芝,段老太在一边见了,有些嫌少,李福根就说下午还出去。
下午到东边的村子转了一圈,又赚了二十多块,回来,他打王屠户的事,吴月芝却知道了,又是感激又是埋怨:“说两句就算了,你怎么跟人去打架,他那么大架子,力气大,你啊,没受伤吧。”
看着吴月芝关心的眼神,李福根心中暖洋洋的,道:“没事,他那是一身蠢肉,不会打架,没伤着我。”
吴月芝放了心,说:“你下次莫跟人打架了。”
李福根却摇头:“我自己不跟人打架,不过哪个要欺负你,姐你告诉我,我打死他。”
吴月芝嘴里虽然嗔怪着,眼里却透着了喜色,死了男人的女人,最怕人欺到门上,家里有男人撑着,她心里当然开心。
段老太在一边冷眼看着,却不吱声。
李福根也高兴,不过吃了晚饭,在外面晒谷坪里坐着歇凉的时候,他又不开心了,因为他无意中摸了一下,那粒蛋蛋居然又落下来了,还是三粒。
这是怎么回事呢?李福根莫名其妙,又有些恼,想塞回肚子里,又做不到,到是真可以塞回去,可一下又滑下来了,火了,捏一下,痛得吸气,只好算了。
“总有一天,我一刀子割了你。”他咬牙发狠,其实心底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惊惶,不太想动刀了,三粒就三粒,不痛不痒不费钱,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黑豹又告诉他另外一个消息,王屠户趁夜去他老表家里了,他老表也姓王,有个儿子,叫王义权,在镇派出所当警察,王屠户要他来抓李福根,而且发狠说,等把李福根铐到派出所里,他要自己亲自去抽呢,要抽死李福根。
李福根听了,又有些怕,又有些恼,道:“随他,不信他敢在派出所里打死我。”
黑豹却不干了,跑开去,没多会,引了一条四眼老狗来,那老狗前膝跪地,居然学人下跪一样,对着李福根拜道:“老四眼叩见大王。”
李福根认了出来,就是代销店的老四眼,忙让它起来,差点让它坐,后来想想它是狗,一时到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老四眼道:“大王,听黑豹说,有人要欺辱大王,简直岂有此理,请大王下令,召集村中甚至四乡八野所有的狗,保卫大王,明天只要派出所的人敢来,咬死他们。”
它呲着牙,满眼凶光,黑豹也在一边气愤愤的,连声道:“就是,只要他们敢来,咬死他们。”
李福根可就吓到了,连连摇手:“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想一想又解释:“这是人的事,狗不要掺和,而且有法律的,我就不信他们敢在派出所里打死我。”
“那可不然。”老四眼连连摇头:“派出所里打死人的事,我听得可多了,就算不打死,打残打瘫的也好多,打死了,还把你往楼下一扔,说是你要逃跑,跳楼自杀的。”
这样的事,李福根也听说过,但想想一群狗咬人,他还是不敢,只是摇头。
老四眼是一条老狗,而且是代销店里的,见的人最多,看李福根这个样子,它狗眼一转,道:“大王仁义,我还有一计,人与狗不同,狗只会用力,人却还讲个势,王屠户借王义权来压你,这是借王义权警察的势,但大王你也可以另借一个势,去压王义权,让他不敢对付你。”
“哦。”李福根眼晴一亮:“借什么势?借谁的势?”
李福根不知道,就从这一声哦起,拉开了他犬吠天下的序幕,一个传奇,就此诞生!
老四眼道:“王义权就是个小警察,其实屁也不是,管得到他的人太多了,所长啊,副所长啊,都可以管到他。”
“我又不认得他们。”李福根摇头:“他们怎么会管。”
“要认识很容易。”老四眼道:“大王不知道,派出所的副所长,叫林子贵的,打小没爹,他娘拉扯他长大的,所以特别孝顺,他娘有个歪嘴风的老毛病,看遍了治不好,其实很简单的,把刚入地下的老蝉挖出来,煮了水喝下去,一碗水就好。”
李福根到是奇了:“真的,你还会给人看病?”
“我是不能。”老四眼摇头:“是四方山后面有一只老药狗,他主家姓单,十几代的老中医了,大王听说过吧。”
09 犬吠天下
“四方山单家啊。”李福根点头:“听说过,以前据说出过几代御医的,不过现在好象也不行了。”
“现在是不行了。”老四眼点头:“老单头死了,儿孙都不学中医了,经的经商,出的出国,但他们家喂狗,十几代都喂,因为有药会看病,所以喂的狗寿命都长,他们的方子瞒得紧,但瞒人不瞒狗,一代代狗传下来,所以单家的一些方子,儿孙不知道,他们家的狗却知道,治这种歪嘴风,就是老药狗说的。”
“真的?”李福根起了好奇心,苛老骚死得早了些,他一直恨自己没学出师,这要是新学一招,到是不错。
“肯定错不了。”老四眼点头:“这是简单的病,老单家治这个,就是一碗水,不过他们瞒得紧,不开方子,病人只能在他们那里吃药,所以别人不知道。”
李福根点头:“是啊,有些老医家,都有给药不给方的。”
老四眼道:“大王明天可以找到林老太太,一碗水下去,她那歪嘴风准好,林子贵又孝顺,治好了他娘,这个人情不就结下了,难道他还会放任王义权在派出所欺负大王。”
李福根一想有理,他虽然说不怕,但其实打小没进过派出所,想想还是怕,只是激于义愤而已,为了吴月芝,死了也甘心的,不过要是能结识林子贵,压住王义权,那当然是好的,谢了老四眼。
“不敢当大王相谢,以后大王若有事,一声召唤,老四眼随时效命。”
它说得谦恭,李福根心里却多少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也没有多想,又跟老四眼聊了一会儿,这才睡觉。
狗聊天不是汪汪叫的,是一种低沉的呜呜声,李福根也把嗓音放低一点,别人即便看见了,也只以为他在逗狗,不会起疑心。
第二天早起,黑豹就来告诉他,林老太已经起来了,在菜园子里忙乎呢,林家就在镇子外面,林子贵是公务员,林老太却还是分得有田土的,田当然不做了,林老太却坚持种菜,有多的,还挑去镇上卖,林子贵也劝过,没办法,说多了,林老太还打人。
李福根便要去会林老太,先要挖地里的秋蝉,黑豹却说昨夜老四眼就带着它挖了,果然墙角有一堆。
李福根便谢了黑豹,选了十几只老的,背了箱子,往镇后来,到林家,看到一个干瘦的老婆子在菜园子里忙着,李福根不认识,黑豹认得的,知道那就是林老太了。
李福根走过去,叫了一声林阿婆,林老太抬头看他,微眯着眼晴:“哪个啊?”
先前低头不觉,这时一抬头,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李福根发现,她的嘴果然是歪的,往一边抽,闭上嘴巴正常,一说话就歪了,这里的土话叫歪嘴风。
李福根陪着笑脸道:“林阿婆,我是李福根,是苛老骚的徒弟呢。”
一提苛老骚,林老太立刻就知道了:“原来是老四的徒弟啊,好,好,你师父可惜了,去得早,你这是到哪里去啊。”
“我是专程来看你呢。”李福根想好的话:“我师父临走前曾跟我说,阿婆你的病,他问了一个单方子,本来说好要亲自来给你治的,后来突然出了事,我也是昨天突然才想起的,所以把这个药给你送过来。”
林阿婆一听,老眼晴亮了:“真的啊,老四有心了,我就说他是个好人,你那个药是什么方子的,我去抓药。”
“药我带来了,不过煎的法子比较独特,林阿婆,我跟你去家里吧,我帮你煎了,再给你按摩一下,见效快些。”
“好,好,好。”林阿婆高兴了,从菜园子里出来,带了李福根到家里。
林子贵在家里,时间还早,还没去上班,他三十多岁年纪,单单瘦瘦的,听说李福根是苛老骚的徒弟,特来给他妈治病,很热情。
李福根亲自到厨下,拿药罐子装了水,把老蝉放进去,亲自守着煎了,然后把老蝉倒出来扔掉,这是昨夜老四眼说的,单家的经验,见药不见方,见水不见药。
林老太喝了药,李福根又给她在腮部按摩。
苛老骚对于刮莎按摩接骨这些,手法还是不错的,他也肯教,其实就是教会了徒弟好偷懒,李福根也肯学,所以这些手法都会。
服了药,按摩了十几分钟,李福根便跟林老太闲聊,林子贵果然是个孝子,到上班时间了,他也没去,就在一边守着,猛然就叫了起来:“妈,你嘴好了呢,不抽了。”
“真的?”林老太闲聊着,先还没想到这个,拿镜子来,自己照着说话,果然就不抽了,一时间老眼都有些湿了,扯着李福根的手连声道谢:“福根,多亏了你,要不到死别人都说我是个老歪嘴,背个名声呢,谢谢你了,还有老四,好人啊。”
林子贵也连声道谢,先前只是稍有点热情,这会儿可就是十分热情了,又问药费,李福根想好的话,只说还要几次,事后一总收费就是了。
其实老药狗传来的这个单方子,管用就管用,不管用,再多吃也不管用,但李福根昨夜跟老四眼聊,知道要做人情,要是太说简单了,不见人情,所以才说还多要几次。
林子贵当然不知道,他顺便上班,就一直把李福根送到镇外。
埋下林子贵这个桩子,李福根也就不急了,回到家,没人喊,他就在家里调几味药,苛老骚为了节约成本,很多药都是自己配的。
十点钟左右,王义权来了,就一个人来的,屋外的时候还冷着脸,进屋看到吴月芝,眼珠子一下就亮了,脸上也带着笑,磨叽了好一会儿,这才让李福根跟他走,说得还好,只说就是昨天打架的事,去问一下,做个笔录,又连声安慰吴月芝,只说他知道了,王屠户也有错,他会禀公执法什么的。
李福根却看出来了,这王义权是个色鬼,看到吴月芝美色迷住了,所以虚言哄骗呢。
“哼。”他在心里哼了一声,也不吱声,跟着王义权走。
到派出所,才进大门,林子贵却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了,一眼看到李福根,眼晴一亮,叫道:“根子,你怎么来了。”
早间他一直送李福根到镇外,直接叫上根子了。
李福根趁机就叫起来:“王屠户昨天调戏我师娘,我气不过,跟他打了一架,今天王警官叫我来问话呢。”
“王屠户调戏你师娘?”林子贵皱了下眉头,瞟一眼王义权:“是怎么回事。”
李福根却又补一句:“我师娘去割肉,王屠户调戏他,边上好多人听到的。”
王义权本来还想找话来解释一下,这会儿不好说了,只好应道:“王屠户昨天报了案,所以我叫了他两个来问问,调解一下。”
“嗯。”林子贵点点头:“那王屠户不是个好货,经常聚赌的人里就有他。”
林子贵是个有眼色的,王义权跟王屠户是老表,他也知道,所以点一句,那就是表明立场了,王义权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来。
王义权本来受王屠户之托,要把李福根关一天,到夜里下班,王义权值班,王屠户来把李福根抽一顿,吓唬一下,明天再放出去。
而今天见了吴月芝,王义权甚至另外起了心思,想着关了李福根后,晚上还要去苛家走一趟,跟吴月芝聊聊,连吓带哄的,或许能一亲美色,可给林子贵点了这一句,所有的心思全白费了。
他带李福根到屋子里,随便问了几句,做了笔录,然后让李福根签个字,就让他走了。
李福根才走到镇外,却一眼看到了吴月芝,吴月芝正往这边急走,她穿一件月白的衫子,下面是一条酒红色的长裤,除了头上一个红发卡,没什么饰品,可那么远远的走来,却象一朵白荷花轻盈的漂过来,让人情不自禁的眼晴一亮。
“师娘真漂亮,难怪王义权那眼珠子一下就亮得跟电灯泡一样。”李福根暗暗的想。
他迎上去,叫了一声:“姐,你怎么来了。”
“根子,你出来了,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你?”吴月芝看到李福根,眼中透出惊喜,在他身上看。
“没事。”李福根摇头:“没打我,就只问两句,是王屠户起的头,凭什么打我。”
“这就好。”吴月芝看他身上脸上确实没什么事,放了心,道:“都说那王警官喜欢打人,看起来还是个好人呢,我就是怕他打你,所以来所里看看。”
李福根知道吴月芝是担心他,心中感动,道:“姐,谢谢你。”
“是姐要谢谢你呢。”吴月芝笑。
两个一路回去,听着吴月芝轻柔的说笑,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儿,李福根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想起来都是老四眼的功劳,晚间,李福根让黑豹叫了老四眼来,谢了它,老四眼一脸的受宠若惊.
10 老药狗
然后又聊到老药狗,老四眼便说叫老药狗来一趟。
四方山离这边有七八十里呢,但老四眼到高处叫了几声,然后远处有狗叫,老四眼回头就说消息传出去了,老药狗听到了,自然会过来。
李福根听了好奇:“这么远,老药狗怎么听得到。”
老四眼道:“老药狗当然听不到,但沿途都有狗,会把我的话捎过去,这么一路传过去,最多顿饭时光,也就传到了,我们这法子,为狗类独有,名为犬吠天下。”
李福根听了目瞪口呆,这才想起,沿途的村子,都是有狗的,即便中间有一段没村子,前面的狗也可以翻山过去,把消息再往下传。
“这跟打电话差不多啊,比邮递员送信还要快。”
他感概着,到十一点多钟的时候,老药狗果然来了,闻到他的气味,很恭敬的下拜,口称大王。
李福根始终不习惯这个,他自己也有些拘谨,让老药狗起来,先谢了老药狗,然后聊起单家和单家的方子,不过一聊之下,却颇为失望。
单家的方子确有独到之处,但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正了不起的,是单家诊病的能力,方子其实到处都有,你到新华书店,各种医书药方,能把人堆死,可有什么用?
治病,首先要诊病,确诊了是什么病,然后才可对症开方,照方抓药,方子是个死的,人才是活的,没有活的人,死方子再神也没用。
所以,老药狗虽然装了一肚子方子,它也不保守,它又不是人,不必为单家保守这些方子,可拿给李福根,却根本没有用。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用,一些单方子,例如治歪嘴风的这种,还是有点用处的,但也就是这样了。
李福根虽然失望,但还是谢了老药狗,聊到半夜才睡。
虽然从老药狗身上没有得到预期的收获,但李福根发现,这一日后,吴月芝待他的态度却又有些不同了,以前亲切中究竟还带着一点疏远,这一次后,吴月芝看他的眼光里,就带着亲近了,仿佛他是她的弟弟一样,这让李福根非常开心。
可惜没开心多久,回去三天的段老太突然跑来,说给吴月芝看了户人家,要吴月芝再嫁。
李福根听了,犹如一个霹雳,打在头顶,一时间又悲又苦。
段老太看中的那人,是个小煤窑老板,叫章祖铭,特别有钱,前不久老婆死了,有人说起吴月芝,看了相片,惊为天人,知道吴月芝才死了老公,央媒人跟段老太来说,段老太一听到钱字,眼珠子都亮了,所以急匆匆跑了过来。
苛老骚才死没多久,吴月芝暂时还不想嫁,说出去名声不好呢,可她性子软,一切听她的娘的,以前吴月芝之所以二十岁嫁给四十多的苛老骚,就是段老太做的主。
吴月芝兄妹三个,有个哥哥叫吴奇,脚有点跛,讨老婆有点为难,看中一个,说至少要起一幢大屋才进门,段老太就放出风,苛老骚听到了,十万块彩礼,五六年前的十万块,起幢大屋足够了,所以,吴月芝等于是让段老太用十万块卖了。
这事李福根知道一点点,所以特别恼火段老太,没想到,段老太又来了,可他却还没办法阻止,因为章祖铭答应,二十八万八的彩礼,这么大一笔天财,对段老太来说,别说卖了吴月芝,就算搭上她自己,她也心甘情愿的。
李福根躲后面的竹山上发呆,黑豹是知道的,呲着牙发狠:“敢打师娘的主意,我叫上一群狗,咬死他。”
李福根不应,黑豹没办法了,把老四眼叫了来,老四眼是代销店的狗,各色人见得多,各种事听得多,眼光脑子也就灵泛得多,就对李福根道:“大王,我有一计,可用八字不合来阻止。”
李福根眼光一亮:“八字不合。”
“是。”老四眼点头,说了它的计策,李福根连声感叹,都说狗聪明,还真是聪明啊,尤其是老四眼这种默默听默默看,见多识广的狗。
李福根甚至由此想到评书里常用的一个词:狗头军师。
军师为什么叫狗头,说是骂人,为什么不叫猪头,莫非古人早就知道了狗的聪明灵泛?
依计而行。
章祖铭第二天就跟着媒人来了,四十多岁的一个大胖子,大脑袋,没脖子,大肚子,一般怀孕七八月的女子,没有他那么挺,脖子上戴一根巨大的金链子,足有小拇指粗,十个指头上还戴了七八个戒指,一脸的暴发户气象,李福根看了想吐。
章祖铭见了吴月芝,就如狗见了肉骨头,只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吴月芝其实也想吐,但她听段老太的,章祖铭当场摆出两万块的见面礼,还有一块金表,段老太一把就捞到了手里,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缝。
李福根强忍着恶心在一边陪坐,正式说到结婚时,李福根适时插了一句:“姐跟章老板的八字不合,犯冲。”
段老太一听,眼珠子都红了,手指头几乎直戳到李福根脸上去:“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李福根就抱了小小躲到外面去,不跟她辨,老四眼的计策里,李福根的作用,就是点出这一句话就够了。
章祖铭一直磨到天黑才走,而且说好了,半个月之后就要成亲。
吃了晚饭,兴奋的段老太走街串户去了,李福根在地坪里歇凉,吴月芝拿了条椅子,坐到他边上。
为了避嫌,吴月芝从来没这么近的跟李福根一起坐过,她才洗了澡,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飘过来,特别的好闻,李福根几乎话都不会说了,只是时不时的偷眼看一下吴月芝,心里好象有火烧着一样。
吴月芝看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根子,姐知道你的心思,姐不配的,你年轻,又勤快,以后一定可以找到比姐强十倍百倍的黄花女。”
李福根一听急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抓住了吴月芝的手,叫道:“姐,我不要什么黄花女,我只喜欢你,真的。”
吴月芝轻轻的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任他握着了,她转过脸,看着李福根,眼光有些幽幽的:“根子,姐知道你好,姐看到那个大水缸,心里也想吐,可是,没有办法,是姐命苦吧。”
“不。”李福根死命摇头:“姐,你命不苦的,你放心,那个大水缸娶不到你的。”
听到他这话,吴月芝眼光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显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李福根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这桩婚事。
李福根当然也不敢说,听得懂狗语,甚至可以让狗帮忙,这是妖怪呢,跟聊斋差不多了,他怎么敢说,只是紧紧的握着吴月芝的手,吴月芝也任他握着,直到听到段老太的声音,吴月芝才回房睡觉。
李福根却兴奋得睡不着,让黑豹把老四眼叫了来,问起情况,老四眼信心满满的道:“大王放心,我传下大王旨令,群狗踊跃,已在布置,明天太阳落山时分,章家祖坟前,会上演一出好戏,黑狗戴孝,白狗哭灵,连哭三夜,我看章祖铭吓得死,吓不死?”
章祖铭发了财,重修祖坟,巨大的坟堆,象一个地堡,周围还彻了围墙,栽了柏树,一座坟墓,几乎占了半座山,老远就能看到,而看到的人,也无不羡慕。
这一天,傍黑时分,章家祖坟,却出了一桩奇事。
太阳落山的时候,章家祖坟前面,突然来了一群狗,这群狗古怪,是二十四只大黑狗,每只黑狗头上,还系了一块白布,这二十四只黑狗,在章家祖坟前面,列成两排,就仿佛往日里祭祖时,排列的章家子孙。
然后又有一只大白狗,跪在章家祖坟前,放声惨嚎,那声音之凄惨,简直无法形容,不象狗嚎,到有点儿象人声,有些耳朵灵的,隐隐约约听出,叫的好象是一句话:“吴女进宅,章家灭门。”
这出活剧,连演三天,第一天看到的人还少,第二天起,看到的人就多了,本来章家祖坟就修得高,站在村子里就可以看到的,有心看,人人可见,听得白狗嚎,黑狗拜,个个毛骨怵然。
这也实在太诡异了。
而且那句话,也得到了所有人的确认,白狗嚎的,就是八个字:吴女进宅,章家灭门。
段老太嫁的是老樟村,章祖铭住的,叫小樟村,无论老樟小樟,其实都是以章姓为主,而章祖铭想娶吴月芝的事也传了出来,这下章家的族老们不干了。
因为章祖铭开小煤窑发了财,平日里,老人们见他还要客气一点,这一次却绝不客气,直接让他退了吴家的亲事,否则就要行族规,直接打死他完事,老族长说了,打死章祖铭,他去抵命,死他一个,比章家灭了门强。
其实不用族老们来逼,章祖铭自己已经吓得半死了,越有钱的人,越怕死,越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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