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緋聞 悖入悖出(節選)

2023-07-16  本文已影响0人  花石蠻

老蔡生前在江湖上浪迹了将近半个多世纪了。他十六岁从魔都嘉定的南翔镇上出去,就和一帮子做小生意的人做当相在江湖上跑了。老蔡做当相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达到了顶峰。他流窜贩售各式各样小商品的踪迹,从我国西北青海的格尔木和新疆的吐鲁番,从东北黑龙江的漠河和吉林的延边市,再从南方广东省的东莞和海南岛赌场,至西南云贵高原的茶马古道上,或者中缅边境的走私小镇上,都有人知道魔都人老当相的名字,但鲜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叫蔡海龙,绰号为“老当相”。

老当相在前二十年里,为了做生意还屡次被抓起来过,罪名是投机倒把分子。可他不在乎这样的风险,继续隐蔽地做他的小生意。后来他自由后就大打出手了,什么样的小生意他都开始做。漂亮的纽扣啊、姑娘家的头绳啊、主妇爱用的磨刀器啊、老头爱贴的狗皮膏药啊等等等等。老当相苦心经营着他的生意。他的销售网店在中国地图上的标示出来的话,就像一只展开双翼的蝴蝶形状,后来在全国百来个大城市的百货公司里,都有他租赁的铺位在经营。老蔡用当相的经营方式谋生。对于从特殊年代过来的老当相来说,已经很不容易的了,可以说饱经沧桑。

江湖上及圈子里的朋友都知道的,当相老蔡是个有钱人,是个隐秘的富人,在九十年代末老当相的资产至少几百万左右。但是,现在唯一不清楚老当相有多少强子的人,就是花屏小姐了。

花屏小姐真不服气。她倒在旅馆的床上,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老蔡的一叠叠钱,在张三手上,在李四手上,在王五手上,就是她手上空空如也!花屏小姐忽然想起老蔡在医院担架上躺着的样子,何其可怕。他赚得了这么多的钱,都成为了他的客户、他的情人、他的朋友的钱了。他们真黑,黑到丝毫都不肯还他一点。

夜半从旅馆的床上瞌睡醒来,花屏小姐又把老蔡的通讯录翻开来看,她也恨这个算计过人的老蔡,为什么用暗语记他的客户情况和钱款数目?他为了怕通讯录丢失或者被窃?或者就是为了怕他的女人、他的儿子小帅发现。活该,如果他的钱全被人黑了,也活该!算计过人反被算计误。这本通讯录还有啥用?里边一个个都像魔鬼般的,黑黑的,诈诈的。花屏小姐把当相通讯录卷在手里,使劲地卷着,嘴里还骂着这些黑掉老蔡钱的人。老蔡一生绞尽脑汁赚得的钱以及密码式的记录,已经是一场空欢喜。这样的话,这本通讯录也就没啥用场了,这会儿把它撕了也不给老蔡的儿子。

第二天中午,花屏小姐醒来就给谢圣敏打个电话,她怕现在回到老宅院里,会不会小帅也来到老宅院,所以要谢圣敏帮忙监控看一下,老蔡家里是不是有人来?她告诉谢圣敏如果老蔡儿子来的话,肯定要找她麻烦的,因为他儿子没有拿到老蔡的一点点遗产。谢圣敏当然在电话里告诉花屏小姐说,这事你待躲一躲,躲到他儿子来过了以后再说。花屏小姐在电话里给了谢圣敏一句话:你帮我一下,我不会让你白忙的!

花屏小姐确信谢圣敏会帮助她,就放心多了,想去外面吃一点东西。出了旅馆,花屏小姐一路走着一路把老蔡通讯录一页页地撕掉了,每撕掉一页还骂上一句:见鬼去吧!回到城隍庙时,她把这本相当重要的当相通讯录内页撕光了,只剩一个塑料封套拿在手上。她刚刚走到街上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老蔡儿子的号码。要命哩,老蔡儿子手机里还有她的电话号码?现在打电话来会有啥事情呢?花屏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里,小帅说他打了很多次电话,问花屏小姐为什么关机呀?花屏小姐问他什么事?

小帅在电话里可怜巴巴地说:花小姐,你好!我去南翔火车站找你们两次哩!花屏小姐不耐烦问,什么事?小帅说,不是说好的嘛,我们要在火车站碰面的。花屏小姐吞吞吐吐说,是这样的,你爸的两个朋友急着要回去了,我一个人在火车站呆着不行啊,我也回湖州老家去了。

电话里停顿了一下,小帅在喘着粗气:花小姐,我求你帮帮忙了!我回到家里,发现家里没有一点是我爸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我老婆都伤心死了,老头子这么多的钱,竟然家里一点都没有!呜呜呜,想想都难过死了!花屏小姐忙说,难道你没有在你爸的朋友那边找过吗?钱都在他们手上。小帅边哭边说,花小姐,我把我爸的通讯录给弄丢了,还找啥呀。花屏小姐假装地说,啊呀,那就麻烦了,你爸生意上的朋友都在通讯录里呀。小帅说道:是呀,我也知道,我把通讯录放在滑雪衫口袋了,肯定是在回家的路上给丢了。花屏小姐说,那没有办法了,你再去找找看呗,这本通讯录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呀。

电话里,小帅一个劲地唉声叹气,他突然冒出来一句说:花小姐,你是我爸的好朋友,你那里会有一点我爸的钱,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呀,我爸一定会谢谢你的。听到小帅这样的说,花屏小姐有些伤感起来,说道:你爸是给过我钱,那是我给他垫付的医药费的钱,是我自己的钱。要不我帮你去问你爸朋友那里,追讨点回来,讨到了我就全部给你。其实,那个杭州来的王琴,她肯定有你爸的钱,他们俩生意上是合伙的。

一说到王琴,小帅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王琴有我爸的钱,但是现在我找不到我的通讯录呀!不瞒你说,我在火车站说碰到她了,她气势汹汹地朝我要我爸的通讯录,我说丢了在找,她不相信,他骂我不要脸,想独吞我爸的钱。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拿不到属于她的一部分钱的话,她会找人过来的!所以后来,我在火车站逃跑了,她没有追上我。

听到这里,花屏小姐吓得脸色发青,只得支支吾吾说:她只是要钱,吓唬吓唬你。

这时手机信号差,时断时续,花屏小姐干脆把手机电话挂了。她没有再接小帅打过来的电话,她不敢接了,她怕自己说漏了嘴,怕自己心慈手软,没事找事。她就像上了贼船一样,不想做贼也像个贼。她身上的几万元现金、以及挎包里的老蔡的票据、合同等等,现在只得放旅馆里比较安全,如果拿回家,万一小帅和王琴两人狗急跳墙来找她时,她真是有口难辩耶。其实这点钱,相比于老蔡散落在他的情人、他的合伙人手里的钱来说,花屏小姐包里的这点现金正是微不足道。花屏小姐在老西门一家肯得基餐厅里,边吃边想。她突然想起杭州女人王琴来了,这是出于女性的本能,难道她真的是老蔡的当相搭子?

花屏小姐在城隍庙古董店里做伙计时,有两三次老蔡突然消失就是去杭州,对了,那就是去和王琴约会,这花屏小姐现在能清晰地感觉到,老蔡的情人就是杭州的王琴。这让花屏小姐想起来,这一年里,这个王琴也来过城隍庙里和老蔡幽会,就在湖心亭或者就是老饭店里,至少有一次还来到古董店里,花屏小姐这样想来心中不免嫉火中烧,在南京时她没有被王琴的恶行腔调吓死忒了,最终她没有得到老蔡的《当相通讯录》以及很多生意上的账册和票据等,她想发死人财。花屏小姐也恨死忒老蔡了,一生辛苦赚的当相钱,悖入悖出,算是跟江湖两清了。她终于安心自己包包里藏着的钱了。

花屏小姐最后拿着老蔡《当相通讯录》的外套,来到老西门的一家餐厅,她在就餐前把手上的通讯录外套扔进了垃圾桶。这件凶险的事情总算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她边吃边想,还是不要回湖州了,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她难以马上来魔都,她待在这里,看后面老宅院里会发生什么情况,好像老蔡的儿子还没有来过他爸的屋里,小帅百分之百要来他头子屋里的,只有等到小帅来过以后,找到老蔡的有价值的东西并且处理好老蔡后事,这倒霉的事情才算结束。花屏小姐觉得谢圣敏也叫她躲两天,是有道理的。

  夜里十点多,天气又变得十分寒冷,花屏小姐从餐厅出来后就直奔旅馆。

  其实这十来天花屏小姐一直都没有睡好,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她无法预料明天将要发生的事,那就干脆忘掉它吧!花屏小姐回到旅馆里洗了个澡,做了下面膜,把空调暖气开得最热。花屏小姐自省有没有过错,至少她没有做缺德之事,和老蔡一起纯粹是为稻粱谋,这没有错。至少老蔡欠她的,她没有欠老蔡的。从老蔡的悲剧中,花屏小姐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奶奶年轻时见时世艰辛毅然决然离开老宅院,结束当相日子,她在为她的儿女着想、为第三代孩子着想:奶奶明白当相不是正经的事业,不是正经的人生。奶奶说当年老宅院里聚集的好多当相人士,只是为稻粱谋。当相只是江湖上遗存下来阴暗帮派,与当今时代已经格格不入,他们做的黑生意,赚的黑钱,做的灰头土脸人生,而且如果不是主动地脱钩的话,当相会像家族病一样遗传的,看看小帅,就知道老蔡有多么的不识时务,多么寒酸、固执、偏狭,怪不得老宅院里的妇女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瞅他,他像破旧的古董,问题是他还念念不忘地嘲讽瞅他的妇女们,他还念念不忘地揶揄做二房东的谢圣敏。花屏小姐想到这里,开始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

  花屏小姐在旅馆里连睡了两天,她手机都关着,即便谢圣敏打电话来,她也不知道。这两天老宅院里到底有没有动静,老蔡的儿子小帅来了没有,以及那个王琴到底咋样了,她都不知道。她在旅馆里住到第三天傍晚时分,大概被噩梦惊醒了,她急忙打开手机来,结果她吓煞人了!她手机里信息、电话和视频爆表了,有小帅的,有王琴女人的,还有谢圣敏的。小帅和王琴都骂她人失踪啦、死忒啦,谢圣敏则一个个小视频加说明,向花屏小姐报告老宅院的情况。

  花屏小姐只是看了几个谢圣敏发的视频,糟糕了,昨夜小帅就来老宅院了,他在一进天井当中烧对火,他哭着告诉邻里说他爸死了,是哮喘病迸发症去世的,小帅大概要面子,只字没有说到花屏小姐,也没有说死于南京莫愁湖边,但是他遮遮掩掩和吞吞吐吐的语气,懂事的老妇们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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