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如何不想你
是夜。
方早今天睡得很早,没有看新闻联播,但是吃了晚餐,一碗米饭和早饭剩下的半包榨菜。
但他直到午夜12点,还是没有睡着。用了丁天的催眠大法,笑了三次,睡意却是一丝不增。
“你睡不着?啧,找我呀。数羊是没有用的,数羊是老外用的方法,我们中国人就应该用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方法。我教你啊,你要数水饺,水饺就是睡觉,多数几个你就想睡觉了。”丁天的话音响在耳畔,方早轻笑,无奈地摇摇头,掀起被子起了身。
打开冰箱,还有一袋速冻水饺,猪肉大葱馅的。方早边烧水,边为自己感到好笑,本想要用丁天的“独家秘法”催眠,没想到数着数着竟饿了。
丁天啊,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炉子上的水咕噜咕噜,壶嘴吐出雾蒙蒙的水汽,像极了那年丁天离家上学时的山间晨雾。那天的雾可真大啊,大到丁天没看见方早笑着说再见时的泪水,方早自己也没看见,他以为那一丝沁凉是露水。他还以为,丁天考上外省大学,他是高兴的,他的心里只有欢喜。
水开了,方早撕开包装纸,刚从冷冻室里拿出来的袋子覆着一层薄薄的冰,一股冰凉钻进手指。丁天离开的那一年冬天,方早的奶奶过世了。简陋的葬礼后,方早和半年前的丁天一样,离开了这片曾经热爱的土地。他去了丁天的城市,当司机,开货车。今年冬天和那年一样冷。
饺子已经下进了锅,屋里一下子暖了起来。果然,烟火气最能暖人心。方早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摁了一下黑屏,先前睡觉怕有人打扰,把手机关了机,手头上的活儿也给推了。方早经常跑长途,送货的单子多的时候,只能偶尔在驾驶座眯一会儿。像今天这么早睡的,算是少有。朋友圈里,丁天发布了一条新动态。她抱怨最近张罗结婚的事,变得好忙。
“婚纱的尺寸又要改,我又胖了,徐先生说,腰上多了一坨幸福肉。”
下方还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丁天在婚纱店里的镜子前做着鬼脸。方早的手指快速的划过这条,下面的朋友圈不是晒娃就是倔强的微商,方早看着看着,又默默划到了第一条。他把图片放大,读着丁天的话,看着丁天的鬼脸,透露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甜蜜。方早的眼睛捕捉到丁天后方的灰衣男人,他在和店员说话,应该在聊婚纱的事。那个男人可能会说,丁天的婚纱上要有亮亮闪闪的宝石,丁天喜欢亮亮闪闪。方早抹了把脸,胡茬硬硬的,明早要记得刮胡子,方早告诉自己。对了,还要记得去理发,可不能顶着这一头鸡窝去参加丁天的婚礼,不然丁天可要撅着嘴生气的。丁天的婚礼,是几号来着?得,又忘了。
方早环顾房间,在沙发夹缝里瞥见了一抹艳红,他走过去。请柬的封面是镂空设计,鲜花拥簇着一对新人的剪影,这请柬很好看,方早心里想着。打开,入眼的是一段金色文字:新郎赵衡&新娘丁天将于11月8日举行婚礼,地点定于格泰酒店。诚邀您前来参加,共同见证我们生命中的幸福时刻。看着请柬里穿着红色礼服的丁天,方早有些恍然,丁天从小就喜欢各种各样亮亮闪闪的东西,不管是衣服,鞋子还是头绳,她都要买亮亮闪闪的;丁天七岁那年偷了丁妈妈的一块红布,蒙在头上去找他,让他掀开她的红盖头;十一岁的丁天讨厌重男轻女的张二婶,她说自己长大后不嫁人,她长大后要开飞机;丁天的十八岁属于她自己,她离开了丁爸爸丁妈妈,独自去了外省的大学,在给方早的信里,她说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二十二岁的丁天谈了恋爱,那个男人也是个大学生,还是个博士......今年,丁天二十七了,要嫁人了,她成了一名医生,不开飞机。
饺子好像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