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与美好的回忆

笑容与美好的回忆

想想自己即将要写的故事，我便有点发懵。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十分擅长描写人的作者。于是我暂且放下笔，就这样呆坐一会儿，在脑海深处寻觅一下。想象着，你，向我走来。

记忆中的你总是不慌不忙地，穿着黑色大衣，抽着烟，一脸波澜不惊的笑容———那个令我无比崇敬的微笑。

小时候，在新疆，还算年轻健壮的你带我出去玩，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呢？放羊的草地上也是捉刺猬和小田鼠的好地方，你很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徒手扣住它们而不被这些小东西扎伤或咬伤。你教我如何用竹筐和几粒米捉住贪食的小鸟。夏天的夜晚，你瞅准时机，脚一抬一跺，便踏住一只活生生的刚还在空中乱飞的蝙蝠。

在小小的我眼中，你是一个多么无所不能的人哪！这些不大不小的事，大约就是我对你最初的敬佩之情吧。

但人是不可能长久的年轻的，当你接着呼吸管，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头发也都掉光了时，我又是怎样的心情呢？小学三、四年级，不大不小正是最愚蠢讨厌的年纪。“之前叫你少抽点烟，现在知道了吧”“今天有别的事啦，没空去看他”这样用没好气的口吻说出来的话，又有多少呢？

终于你又出院了，依旧一脸笑容。这在我看来是迟早的，人生病怎有永不好的？我这样想，殊不知“癌症”的意义。

你依旧笑着生活，陪在家人身边，一起过端午节，并亲自包粽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粽子，说说笑笑，我感觉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姥爷健康的日子，不对，现在也是他健康的日子呀，我想。

你笑着去探望一个个还未过世的老朋友;你仍笑着，去为外婆扫墓。大病初愈之人的心情颇好，我想。

周末，你陪我去爬山，那座小时候我们天天去爬的小山坡。

我看出你的动作迟钝，大不如从前了，但生病许久也是难免，只消再休养几天便好了，我想。

登上山顶时你已是气喘吁吁，坐在一块山石上，你看着风景。

夕阳西下，火红的光照亮整座山，树仿佛燃烧着，归鸟仿佛是泼出的墨点一般滴在天上。这时你说：“你觉得，怎么才能算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呢？”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你顿了顿，继续说：“我看来，令人敬佩，果然还是与人生处世什么的有关吧。人生短暂，不过是一转眼一眨眼的事。笑对人生，能给他人带来幸福并且自己也真正地幸福着，哪怕是在告别的时候，也能留下美好而不是痛苦的回忆的，就可以算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了吧。”

我只是点点头，看着你，你又笑了。

不久你走了，去了个美好的地方。

躺在那里的你，表情很安详，从那张已经失去血色的脸庞中，我看到了你童年时的天真无邪、少年时的朝气蓬勃，青年时的英姿飒爽、中年时的幸福美满、老年时的慈祥和蔼，而这一切，用你的话说，不过是一转眼，再一眨眼的事罢了。

那天的晚霞更加火红，世界烧起来了。

热，各种意义上的。

我才知道在晚期的病痛中，期限早已定下的你放弃了躺在病床上，靠药物续命，而是选择将最后的时光交给家人、朋友，和自己。告别你也要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你也要笑着离开。

告别的仪式结束了，大家沉默的回到家中。突然，不知由谁开始，人们讨论你从前的事，气氛忽然热闹起来。这时我惊讶地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笑容！

大家的眼眶还红肿着，但笑容是真！那是一个个，沉浸在幸福的美好的回忆中的笑容！

我想起你曾说过的那段话，是了！我懂了，我已明白了！我多想马上去抱住你，对你说：“外公！你的选择，是对的！你一点没错，也成功了！从很久以前起，你就是我最敬佩的人！现在更是！你看哪！这么多的人！你为他们带来幸福！你给予的那些，美好的回忆，我们都有好好珍存！此时你在那边自己回想起来，也一定会开心的笑出来的吧！”

但不再有机会。

写下这些文字，我不禁觉得你好像还在，只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生活，依旧笑着，笑容温暖，暖得像晚霞的颜色。

那么幸福。

笑容与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