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我们正年少

    我从来不相信网上那些关于2018年夏天很美好的说法，我总觉得都是人云亦云才导致它变得那么浪漫，它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年罢了，不过三百多天，2018年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人间的感情都那么难忘了吗，似乎并没有，只是，那么多遗憾那么多不舍，那么多人的青春回忆慷慨地留在了那年夏天吧。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会变成其中之一。

    2021年的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我在高二被压到喘不过来气的学习生活之余突然想起了某个人，于是莫名地掰着手指算起了年份，算着我与他相识在何年，当我发现是2018年的时候我瞬间呆住了，带着那份不可置信我认真掰指头又算了一遍。你知道那种突然转换阵营的感觉吗，就这么一件小事，我甚至觉得背叛了自己。是2018年夏天吗？与他的相识。是2018年冬天吗？与他的别离。 

      2018年啊，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久远，我还是那个扎着高马尾，整天没心没肺，爱哭爱笑的仅有十四岁的女孩子，每天只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在这个小小镇上初中，我没有粗心多打一个字，就是小小镇，因为它比小镇还要落后一些。我在初二的时候经历了非常神奇的初恋，因为我觉得狗血是个贬义词，虽然这段感情真的非常狗血，但是毕竟是我的初恋，敝帚自珍，所以算神奇吧不要说它狗血。那时我正与初恋极限拉扯，他叫王辰令，那段时间正是他对我爱搭不理的时候，作为一个双鱼座女孩，我每天内心煎熬，觉得他在消耗我的耐心等我提分手，可事实上我们才刚刚开始。后来我感觉每天想他为什么不搭理我，每天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跟他搭一句话真的很影响我学习，顺便提一嘴我在小小镇的初中学习还算优异。我是住校生，那次周五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我要他等一下，然后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我递给他一张纸条，然后转身就走，不由得觉得自己真酷。纸条上只摆了分手两个字，甚至没有解释原因。毕竟我是第一次谈，不知道分手的后劲能有那么大，那段时间基本上是白天正常学习，正常跟朋友一起玩耍，到了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就会边哭边跟她们讲关于王辰令的事情。每天晚上都哭得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悲情的人，然后她们都劝不住，后面慢慢走出来了吧，毕竟王辰令后来干了些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渣的事情。记得有次跟闺蜜过马路的时候我说，明年这个时候记得提醒我，闺蜜问提醒你干嘛，我说分手得喝酒，这次就算了，明年这个时候补一下分手酒，祭奠一下我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初恋哈哈哈。

    王辰令带来的悲伤在一点一点减少，有天中午在宿舍跟她们聊天，我说谈恋爱有什么好的，自己找虐，后面我们聊着聊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聊到了异性闺蜜这个话题，我当机立断，找，我要找个男闺蜜。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挺有趣的，我的男闺蜜居然是带着目的性找来的。那天聊完男闺蜜的话题，我没怎么把我说的话放心上，因为我感觉我也没有玩得那么好的男性朋友。

      日子平淡如水，是那种涓涓细流，在云山中学的上课铃和下课铃间轻轻流过。我每天依旧快乐地跟好朋友待在一起，每天关心自己有没有长高。在那个挺小的校园里悠闲地散着步，伴着放学后校园里那首《明天会更好》，有时候开心了会追着班里的男生或者别的班的男生扎辫子，会每天收齐数学作业抱到办公室，顾副校长常常会没有时间改作业，我总会在课前再把作业抱回来，也会跟胖胖的顾老师开玩笑问他怎么又不改作业，我们写得可辛苦了。就是这样的生活，平淡但美好。我也从没有奢望着会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因为其实一直也没有打算在上学的时候谈恋爱，王辰令是半路杀出的意外，具体怎样的意外也不是那么重要，如今意外终止了，我又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直到他来。

    直到他来，我和他的故事才像是一本书开始创作。不经意间写下了第一个字，落笔时不经意，结束时泪流满面，他来时并未携风带雨，可他走后我久久不能忘怀，再看时猛地发现纸张早已湿透，泪晕开了墨迹，扉页上写着的是我看到就会心颤的名字。那年我14岁，他来时正是暖春。

    没有电视剧里下一集的精彩预告，甚至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没有同学在班里讨论要来新同学，就在那天上午的某个课间他背着黑色书包，穿件白色外套，抱着刚领的校服非常文静地被班主任带进来。再普通不过的初见了，回忆起来却像是加了滤镜。我只记得我在心里不停叨咕这男孩眼睛怎么这么大，我真的没见过这样的眼睛，是的，花痴的我在那时候就做了决定，虽然有没有男闺蜜问题不大，但是这有合适的为什么不上。记得第二天上午我就给他传了纸条询问其做我闺蜜的意见，结果他一本正经传纸条回来问我“那我需要做什么吗”，我又写了“什么都不用做”。然后莫名其妙地他就答应了我，从此我多了一个好朋友。谁也不知道后面的故事会发展成什么样，但是确实一切就是这样开始的。

    记得有一次课间找他聊天，发现了他右胳膊上的划痕印记，是两个字母，看得出来是自己专门划出来的，但凡他划得小一些都不至于那么明显，想象一下，一个字母大概占一个方格的话，他胳膊上的那个是三乘三厘米的规格。我这么冒昧地一问他反倒低着头笑了，是那种苦笑，过了几秒顿顿地说，这我前女友名字缩写。我顿时在心里称赞，好男孩啊，这么深情的人已经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有那么多话要说，基本天天传纸条，但是没有在上课传，传了很多小纸条现在却丝毫想不起来聊了些什么，那些纸条也一张都没有留下来。

    那年夏天的骄阳照得人间明亮，这个小小镇的小学校一届只有一百零几人，分了三个班，一个班也就是三十多人。因为人少显得教室很宽敞，我对这样的初中生活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怀念，课间楼道里的喧闹声和傍晚窗外的夕阳余晖或是霞光满天，这些都让我心生愉悦，对了，还有朱瑾的笑。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也许是两颗虎牙的缘故，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呆呆的，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我跟周围女生讨论过他的长相，虽然这样不好但是真的忍不住。三五个女生一顿讨论下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朱瑾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可以直接当校草。这件事过后我觉得自己捡了个宝，但是跟爱情根本不沾边。

    我有认真地问过他，也不算问吧，我的语气特别肯定，我说了一句“你是哪个少数民族的”它看上去是一个问句，但我的语气太强势了，闺蜜开始大笑，说“你这根本不是来问别人的，你是来通知别人的。”朱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歪着头，轻轻皱眉，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来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少数民族的”。好了，这下闺蜜在旁边笑得更猖狂了，留我一个人在他座位旁边站着表演原地尴尬。行，那就是我的问题，是我对汉族的哥哥们的眼睛太不自信了。但确实连那些少数民族朋友的眼睛都不及朱瑾的好看，他就是那种因为一双眼睛能让人沦陷的深情选手啊，因为那双眼睛过于深邃，他一直自带浓浓抑郁风情。我一个单眼皮羡慕地不要不要的，由于在他面前夸了太多次他的眼睛，他有一天终于没办法了，兴许是听烦了，对着我极正经地跟我说“徐同学，你再拿我眼睛说事我就要打算送给你了”。我也非常正经“我夸你是因为羡慕你，你送啊我倒是想要”然后，他接了句“送你是没办法送了，但是可以以后给你小孩送一双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朱瑾说完就转身跑掉了，等我反应过来他开的什么玩笑的时候，想上手打人人已经跑不见了，很好，他的预判很到位。

    有一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他跑过来抢走了我刚写完的数学作业，我当时还在写物理便没有急着追他去要回来，然后我没有抬头，在课间写了十分钟物理作业，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他心血来潮地抢我一次作业，然后抄的时候就刚好能被老师逮住，真巧，朱瑾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啊。而且不聪明的朱瑾还是被郭老师逮住的，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一个发际线稍稍高的，三十几岁的，长得跟我一样高，有点碎嘴的郭老师。当他逮住朱瑾抄作业的时候他很开心这个我是知道的，据朱瑾周围同学后来的描述看来，郭老师是喜上眉梢，他想伪装，但是奈何十几岁的少年就是眼尖，也怪郭老师自己演技不佳，藏不住内心的喜悦，他那张脸就是矛盾的，他整张脸都很严肃，但是眉毛显露着他的欣喜。他一言不发拿起朱瑾抄的那本练习册一看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他更兴奋了，怎么形容呢，你就想象他的笑意弥漫到了发际线，然后到头顶。然后郭老师故作镇定地喊了我的名字，开始教训我，他也不想把我叫出去说，他就是在我们班站着拿着我的练习册说了我有十来分钟，大概就是跟我们小学时候老师教着怎么写作文一样的，有层次感，从小的方面说到大的方面，比如先说个人后说社会然后上升到国家层面，再往大了写你还能扯到世界。郭老师也是使用了这样的层次感，他先说我是怎么对自己不负责任的，后面说我是助长朱瑾的懒惰，对他不负责，毁了他的前途，他要考不上高中我怎么负责得起，后面说这个作业还会散落到其他同学手里，一传十十传百，一个班都不是自己写的作业，如果再传入别的班级，那我徐某就是害了一整个年级的人，我又该如何对这一百多人的未来负责……我当时一句话都没说，盯着我的桌面默默挨骂，脑子里想的全是“朱瑾你等着”。郭老师扯到全年级的中考和前途时，我不禁想我的影响力确实大啊。然后郭老师骂完了，他可能也觉得再上升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然后他走过来把我的练习册放在我桌子上，转身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甚至我听见了他那句轻轻的“哼”。他一出教室班里人也有点憋不住笑了，哎，我徐某何德何能掌握一百多人的前途。后面下课铃一响，不聪明而且运气特别好的朱瑾同学就过来了，他在我旁边说对不起，说了三遍我都没抬头看他，他以为我真生气了，第四遍的时候是“对不起嘛”拖长音撒娇的那种语气，我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咿呀，你不要恶心我”。然后他就被迫接受了我的教导，关于数学作业和他自己的前程。朱瑾不爱学习，成绩算中等，他之前过来借作业没有一次成功过，好不容易得逞一次还被别班数学老师逮住了，害我挨骂，我估计第二天郭老师都能拿这事在办公室吹。这件事告一段落。

    初中毕业后的一天，朱瑾突然在QQ上问我，云山中学里我有没有最怀念最舍不得的地方，我当时很纳闷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我还是先回答了他，我说我都挺怀念的，怀念云山中学的每一个角落。朱瑾发来消息，他说：“你知道我最怀念哪里吗，我最怀念的是三楼的西面楼梯口，还有二楼到三楼的那一节楼梯”看到这里我的思绪飘回一八年的夏天，我们的教室在初中教学楼三楼，云山中学人少，从西面楼梯口走到侧门离哪里都不近，所以基本没有人去走西面楼梯，除了打扫卫生的时候那里一般没有人，看到这里你可能要觉得那里会有很多小情侣了，其实并不是。云山中学基本不怎么抓谈恋爱的，而且我上学那会教室里是没有装监控的，所以他们不需要去西面楼梯口偷偷摸摸谈。我还必须得解释清楚，为我的母校正名，云山中学不是风气不好，只是没有多少人违纪，校方也没有非要跟我们过不去，总之风气正而且管得松，大家都很舒服。然后就要阐述一下，关于我跟朱瑾在西面楼梯口的渊源了。

    跟西面楼梯口的渊源来自一张小纸条，我给朱瑾写的。说起来现在都不太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也许就只是希望拥有一次跟偶像剧女主一样被公主抱的经历吧。反正跟他当闺蜜这件事也不需要什么合理的解释，我做过太多无厘头的事情了，给朱瑾写小纸条说我还没有体验过公主抱也算在内。然后朱瑾回的是：“要不要我抱你试试看”我不记得看到这个回复是什么感觉了，我只记得那天在西面楼梯口他抱着我下楼梯时我自己的心跳声是那样清晰，他走得真的很稳，那种莫名的安全感我甚至不知道来自于哪里，那是我跟他做过最暧昧的事情。我全程没有说话，他放我下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尴尬，也不记得他的反应，因为他刚放我下来，我站那刚几秒，较为年轻的不秃头的教导主任就从下面走楼梯迎面上来了，他看见我和朱瑾在那里站着就问了一句，“你们在这干什么？”我都佩服我自己当时的淡定，我看着主任的眼睛非常自然地说了一句：“我找他谈事情。”我说完我自己都懵了，我都怕他再问一句“谈什么事情，谈恋爱吗”，我都想好怎么回应了，我就说班主任让我找他谈谈他今后怎么学习可以提高成绩，嗯，我连台词都想好了，结果主任点点头就走了，他直接，走了。我还对着他上楼的背影说了句“老师再见”。他走远后我跟朱瑾终于憋不住笑了，关键要是谈恋爱这还好说，关键我们真的没谈，这要是被叫到办公室谈话就太亏了吧。笑完朱瑾跟我一起往教室走，路上他偏着头跟我笑着说“怎么样，愿望满足了吧？冒着生命危险呢”我有点无地自容，象征性礼貌地给了他两拳，然后朱瑾不对着我笑了，他看着前面继续走，笑容却没有消失，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是在想什么，被抓到很开心吗。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进教室开始写作业，但我脑海里想的是刚刚在楼道里那撒下来的碎钻一样的阳光，落在地板上，落在朱瑾略微棕色的头发上，落在他长长的弯弯的睫毛上，落在我们的影子上，后来我想如果那天并肩回去的画面如果被拍下来一定很好看。但是，没有留一张照片又有什么关系呢，已经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有段时间朱瑾浑身上下散发着堕落的气息，课不好好听作业不好好写，还不说话。本来就有异域风情，你还高冷，你这是要干嘛，怕不是要进化。我不是没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我那两天确实遭遇了一点事情，所以我没去问朱瑾他怎么了。我想着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掉再去问候他。是隔壁班喜欢朱瑾的女孩子眼里装不下我。其实我自己清楚我没有跟朱瑾在一起，我也没有要给别人营造那种我跟他在一起的错觉，大部分时间我是跟闺蜜在一起的，我不跟朱瑾一起吃饭，也不跟朱瑾一起散步，所以当那女孩带着她朋友不友好地跟我提朱瑾的事情的时候，我非常理直气壮，她的大概意思是想让我离朱瑾远一些不要当绿茶婊，我说你有能耐你就追，你追上我就远离。我说我跟朱瑾就是闺蜜，你要当女朋友你就要自己努力。那女孩的朋友说了一句话，她说“看着吧，闺蜜迟早要变成男朋友的。”就是这件事后我在反思我跟朱瑾的关系，在反思我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太对的地方，也在反思朱瑾对我的看法，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其实是怕朱瑾喜欢我的，隔壁女生来找我这件事在我看来是一个反思的节点。我觉得我不够勇敢，我不是害怕被人喜欢，我害怕面对的是朱瑾的喜欢。当朱瑾的朋友一次一次来找我说，让我去看看朱瑾的时候，我也才去关心他。然后那节体育课，朱瑾蹲在操场角落一言不发，我感觉我向他走去的时候，甚至是带着救赎他的使命去的，他的朋友用鼓励的眼光注视着我的背影。那可能是我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女孩子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温柔，我蹲下来看着他的脸，我呼了一口气说了句，“你最近怎么了，你有事情跟我说啊，谁惹你了”。然后朱瑾跟小孩子一样委屈地眼含泪花抬头盯我，特别特别轻地说了一句，“你最近没有理我”。然后我就真的有点无奈，但是又觉得他怎么能那么可爱，瞬间就开始自责了。后面哄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朱瑾又说“而且你最近也没有跟我传纸条”，我没有跟他解释具体的原因，不记得当时跟哄小孩一样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了，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朱瑾被哄好了，嗯，朱瑾被哄好了，那就什么事都不是事儿了。他说是因为我没理他的时候我还是心软了，我没有再纠结我跟朱瑾到底应该怎么样了，就是觉得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有一方要突然冷漠疏远就是不对的，更何况，另一方是朱瑾，是那个不笑眼里都有星光的男孩。

    后来不知道朱瑾是怎么知道那女孩来找过我的，他不停地追问我“她们咋欺负你的”，我每次都一脸苦笑说她们没有欺负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朱瑾不相信，他三天问一遍，后面想起来就问，当面问，打电话问，回家发消息问，他那种感觉就是我瞒了他什么天大的事情死活不愿意说，后来他问的次数多了，我自己都感觉，要是我那天没被群殴恐吓都对不起朱瑾一遍遍询问。还听说他去找过那女孩什么的，但是我没有像朱瑾问我一样去问朱瑾，我应该怎么问呢？“朱瑾你是不是也挨打了哈哈哈”。

    我会跟他在QQ上聊天，他们说要珍惜那个深夜陪你聊天的人，我想起朱瑾。那时候我还没有买手机，家里有个小小的旧手机，初二放暑假，我就会每晚抱着那个旧手机跟朱瑾聊天，不知道聊的什么了，只记得聊到半夜四五点，聊到那个手机烫手，我感觉我捧着的不是发烫的手机，是我和朱瑾尚未坦白的爱情。我没有想到，那个隔壁班女孩的朋友说的话居然在隐隐约约地实现，我不知道怎么办了。那天又是一个深夜，然后聊着聊着，我看着朱瑾那句“我喜欢你”愣住了，那时候才懂言情小说里心跳漏一拍是怎么漏的，我沉默了一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抵触他那份喜欢，我自己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我开始就明确了他是我闺蜜，又或许是非要证明“男闺蜜迟早变成男朋友”这句话是错的，又或许是觉得自己不配，不知道我应该怎么以女朋友的身份跟他相处，我也找不到原因。所以看到他那句话的时候我沉默了，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后来八月下旬开学，朱瑾也没有再提那件事，那份表白像全红婵跳水一样，没有激起一点水花，落水后一片平静，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上了大概一周课吧，我照常与朱瑾相处，我以为他想通了，直到我收到他正式的手写情书，他写了整整一页纸。我非常感动但依旧跟他说，我们还是闺蜜。那时候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我应该是不喜欢他的，如果喜欢就不会一开始跟他做闺蜜了吧”，所以对于不能跟他在一起这件事我是非常坚决的，朱瑾是真的深情，只是我一直觉得不应该用在我身上。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表白依旧是没有回应，说实话他的一遍遍“我喜欢你”下我的意志更坚决了，然后那天晚上他喊我大名，发了句“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这是我最后一次说喜欢你了”说实话我犹豫了，但最后我还是说就是跟以前一样，要么你不愿意我们就当普通朋友，他没有食言，那真的是他最后一次表露心意，我也再不需要纠结我跟朱瑾的关系。

    只是我没能跟朱瑾相处太久，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份的一个周六接到电话就去了学校一趟，跟着我爸进了因周末放假而空荡荡的校园，班主任在办公室说我被一中的预科班录取了，今天把东西收拾完就可以去一中上学了。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我想开心，因为这个消息在我参加完他们学校的招生考试后就在等了，只是一直没等到我也就忘记了。可是我要离开我深深爱着的云山中学了，要离开我的最好的朋友，离开熟悉的同学，还有，离开朱瑾。后来我想，如果我早知道我那天要走，我就不会在那段时间疏远他了，我也没想到，我们相处的时间会有那么短。短到我没办法陪他走完初三，没有机会给他中考前的鼓励，我甚至没有机会好好跟他道个别，没有机会再看一眼他深邃似海的眼眸。

    到了新学校我非常不习惯，老师很好，但我周围全是陌生的同学，别的学校可以被录取十几个，甚至有一个初中被录取六十余人，可是我们学校只来了两个，第一天去报道坐在教室里大家都是一堆一堆地聊天，只有我举目无亲，唯一的同伴还被分到了别的班，然而这只是无助的开始。后来我便像是走进了地狱，巨大的落差感让我无法自处，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不再算是一个优秀的学生，聚光灯从我身上移开，我在舞台的角落无人问津，我开始疯狂怀念从前的日子，怀念那些好朋友，怀念朱瑾。每夜每夜都是哭一会再睡，然后我把无限的苦楚倾注进写给朱瑾的信里，我写了整整一本。不知道朱瑾有没有从字里行间读出我窒息的痛和对他的思念。后来放假我回过一次学校，我去时他们正放学，我与他重逢在校外那条铺满树荫的小道上，真的就像偶像剧里演的一样，我与他擦肩而过走出五米，我回头看他时他亦是恰好回头看我，我眼里的少年此刻穿着蓝色校服背着书包，回眸遇上我的目光，他的眼依旧深邃。当时我脑海里有个挺悲伤的想法，我在想，这样一双眼睛以后会装下一个怎样的女孩，反正，不会是我了。那天就是简单寒暄了一下，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想我也许会跟他说很多话，但是也不一定，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句话会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中考过后，我想着回云山中学看看，挑了录取结果出来的那一天，刚好同学们都在。我坐在教室里默默地等，一张张熟悉的脸接连出现，我安静地等待着什么，周围的欢声笑语我已经融不进去，同学们差不多都来齐了，可是我没有等到朱瑾。然后我想着去楼道里找找，然后我在楼道里猛然看见朱瑾，我想跟他打招呼但是我转眼就找不到他了。我讪讪地回了教室问闺蜜“你有看见朱瑾吗？”闺蜜说没有。我又问了别的朋友，她们也都说没有看见。直到班主任在教室里总结录取情况通知相关事宜的时候，我都还在座位上回头寻找朱瑾的身影，好难过，他不在。等到班主任离开教室，我才从班里男生口中得知朱瑾今天没有来，他为什么没来呢，那我在楼道里看见的是谁，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人在非常迫切地要见到某个人的时候，是真的会出现幻觉。

    后来关于朱瑾的事，我几乎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听别人说他考上了职高不愿意去上，听别人说他回了西安，听别人说他在理发店工作，听别人说我没有答应第一次告白的那天他在湖边喝着酒坐了一整晚，听别人说他曾在初三某个下午放学的时候去拦王辰令要跟他打架。后来朱瑾说，那夜湖边的风很冷。后来王辰令说，那天朱瑾发神经一样找他突然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对徐灵那样”然后就要动手，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拦着那天自己就真的要被打了。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想笑，两三年过去了，王辰令还是那么怂，然后就是被震惊，我不知道这算什么浪漫的事情，但是从别人那里得知就是莫名浪漫。我无数遍想起朱瑾，在写试题写到崩溃的时候，在看到夕阳缓缓落下的时候，在看到和他长得像的人的时候……我对他念念不忘的时候我在想，也许这就是报应，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对你没有感觉，你放下的时候我拿起来了。你对我的喜欢，我后来一直在慢慢还，甚至你不知道的是，这份喜欢超过了你当年给我的分量。

    有一种感情，不是爱情胜似爱情。

    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但我就是忘不掉你。

    高考完的我再次回到云山中学，我独自去看了当年的教室，熟悉的操场，还有那个楼梯口，往事历历在目，所谓物是人非，大抵是如此。

    后来年年盛夏骄阳似火，我的少年你此刻身在何处。

    朱瑾，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