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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荼靡篇

2019-06-10  本文已影响12人  墨染__

  开到荼靡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传闻荼靡花是春天的最后一种花,开到荼靡了,便没有了退路,也不能继续美丽了,多么令人绝望而心疼的两个字啊!

  荼靡花开代表女子最青春美好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代表着感情的终结,也代表着最重要最刻骨铭心的爱终将逝去……

  这一世,他是穷困潦倒的书生,他也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他能给她的,只有世间最美的情话和那虚无缥缈的承诺。

  不过好在她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信。

  ……

  碧蓝色的湖泊旁有着一片小竹林,竹林中竖立着几间青竹小居。

  一间竹屋的窗户被竹枝轻轻的撑开,里面一男子正迎窗而坐,孜孜不倦的捧着一卷书。时而闭目沉思,时而面露微笑轻轻点头。

  男子身上的布衣已有多处补丁,看得出他很窘迫,但从一尘不染的破布麻衣和满头井井有条没有一丝杂乱的墨发不难看出,他虽窘迫,但极爱干净。

  “吱……吖……”竹屋的门被轻轻的推开。

  接着传来的是极为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了正在读书的男子。

  但是在这狭窄且空旷的小竹屋里,再轻微的脚步声又怎么能瞒得住男子的耳朵?

  只见男子薄唇微翘,单手握书缓缓的转过身来,好笑的看了一眼‘如履薄冰’的素衣女子,然后轻声念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女子知道自己最终还是打扰到了男子读书,于是连忙走过去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书桌上,温柔的给男子斟了一杯茶后乖巧的问道:“夫君,你说的这句话,是何意啊?”

  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解释道:“意思就是说,今天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呀?让我看见如此好的人。你呀你呀,你这般的好,让我该如何是好?”

  女子闻言俏脸微红,轻轻的锤了一下男子的胸口,羞道:“相公又骗人,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话罢摸了摸自己从不用胭脂水粉的脸颊,一脸的不信。

  但由于女子此刻有几分娇羞,本就美丽的脸庞犹如抹上了世界上最好的胭脂,让本就倾城的容颜多添了几分妩媚。

  男子竟是看得呆了,咽了咽口水佯装正定的说道:“素颜……也倾城。”

  “就你贫!”看着男子强装正经的样子女子终于忍不住噗呲一笑,然后声若蚊蝇的道:“不过我喜欢听。”

  男子闻言轻轻的拥住女子,眼中多了一丝愧疚:“委屈你了。”

  “不委屈!”女子温柔道,接着轻轻推开了男子。

  只见女子神秘的从玉袖中拿出一根布带,然后颇为得意对男子道:“相公你看!”

  男子轻轻的接过布带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竹簪道:“发带啊?娘子有心了。”

  女子一脸不悦:“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男子闻言又把发带翻来翻去的看了个遍,还是觉得除了是发带,没什么惊奇的东西,于是一脸疑惑的看向女子。

  只见女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说你聪明,却也笨得很!你看发带的上的花,那可是我亲自绣上去的!”

  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逗你的!早看出来了。”

  “你……你坏死了!”女子佯装怒道。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娘子。”男子连忙认错,接着又夸赞道:“娘子手真巧。”

  “那还用你说!”女子哼哼道,仿佛不愿搭理男子。

  “只是……这不是荼靡花吗?为夫不是给你说过荼靡花寓意不好吗……”男子嘀咕着。

  “有什么不好?我就叫荼靡,难道我不好吗?你刚才还说我好呢!”女子这次仿佛真的生气了。

  男子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头,竟把这茬给忘了:“娘子别生气,为夫的意思是……是……”想了想竟无力反驳,谁叫自家娘子的名字就叫荼靡呢?

  于是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耷拉着脑袋道:“为夫错了!”

  看着男子的囧样女子仿佛像一个争斗胜利的小女孩一样,显得格外痛快。

  然后正经道:“这是我跟王婶学的,我在想学点女红也好,平时除了给你送饭之外,还能抽空出来绣点小东西去卖……”

  男子收起来嬉皮笑脸,安静的听女子说着。

  只见女子说着说着,又给他斟了一杯茶,然后接着道:“我们家条件不好,但是你又这么有才能,可不能埋没,我知道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一直是相公的心愿,所以……以后你就认真读书,而我会努力赚钱给你凑取上京的路费。”

  话罢给男子正了正布衣,问道:“相公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男子此刻心中如涌出一股暖流,突然觉得眼眶有点湿湿的,轻轻的把女子再次拥入怀里,无比温柔真挚的在女子耳边轻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话罢还未等女子说话,他便继续真挚道:“他日高中,定许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给你布置一场最隆重的婚礼,若违此誓,天诛地……。”

  女子突然脸色一正,猛的蒙住男子的嘴,怒道:“相公休得胡说。”

  接着又语气一转:“况且,你我早已成婚,何再需八抬大轿?若无十里红妆,我便不是你的妻子了?”

  “为夫不是这个意思……”男子连忙解释道,又想到以前他与她那个简单到极点的婚礼,心中突然又千言万语想表达,可最终还是化为一句无奈的长叹:“委屈你了。”

  女子突然温柔的笑道:“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只要有你,便不会委屈。”紧接着眼珠鬼灵精怪的转了转,俏皮道:“如果相公真的觉得委屈我了,那就应该加倍努力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了可要让我过上好日子喔!”

  “一定!”男子笑道,回答非常简单,却又像在认真的立誓!

  ……

  …………

  今日的男子依旧一席简单干净的破布麻衣,带着白色荼靡花的布发带轻素墨发,给人一种简约,纯净之感。

  身前美丽的妻子正在认真的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整理着衣物:“你这次进京赶考,不要有太重的心里负担,不管成功与否,我都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嗯。”男子道,看着忙碌的女子,他心里满是不舍,但是男儿志在四方,总有别离之时。

  “这里面是你的衣物,这里面有着干粮和你喜欢吃的桂花糕。”女子把一个个包袱塞进男子怀里:“这是茶水,虽然凉了不好喝,但路途遥远,以你的性子,没有茶水肯定会受不了。”最后还把一个大水壶系在男子腰间。

  接着又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小布袋放到男子怀里,边放边嘱咐道:“这是这些年我做女红卖,还有帮人家洗衣服打零工赚的钱,你好生放着,别弄丢了!不然可就得饿肚子了!”

  “不对,以你一丝不苟的性格,肯定不会弄丢!但是肯定会舍不得用。”女子想了想继续道:“不用舍不得,这本就是存着给你进京赶考的用的,皇城里寸土寸金的,吃的用的肯定会更加昂贵,也不知道够不够,不过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要饿着自己。”

  男子突然紧紧的拥住面前的女子:“娘子,谢谢你。”

  女子仿似突然忘记了忙碌,终于意识到了要离别了一般,美丽的丹凤眼中开始散发了雾水:“相公,这一去,你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男子突然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道:“娘子,跟我来。”接着用布带轻轻蒙住女子的眼睛,牵着女子的手往着竹林深处走去。

  女子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是在细细的感受男子手中传来的温度,珍惜还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娘子,准备好了吗?”男子温柔的声音突然传道女子耳朵里。

  女子不明白男子这是要如何,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见男子温柔的解开蒙住女子的布带,灰暗的光线并未让女子觉得眼睛有久违光明的感觉,但她还是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美眸。

  一遍又一遍。

  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之后,玉手猛的蒙住自己惊喜到极点的俏唇:“这……这是真的吗?”

  入眼的是一片荼靡灌木林,根部的新鲜泥土证明着它们才刚刚被种下没几天。

  “嗯!是真的。”男子温柔道。

  “相公你……你不是说荼靡花的寓意不好吗?所以……我平时都不敢让这种东西出现在你眼前的。哪怕……”

  “哪怕你很喜欢是吗?”男子接着女子欲言又止的样子替她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嗯……是的。”女子仿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半低着头,生怕被男子责怪。

  看到女子的样子,男子更加的愧疚,只见男子真诚道:“傻瓜,我的妻子就叫荼靡,她生得漂亮,为人温柔善良,又事事为她丈夫着想,荼靡……哪里不好了?”

  “相公,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相公!”女子突然拥入男子怀里,满是幸福。

  “你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娘子。”男子轻轻抚了抚女子的秀发,接着不舍的道:“我该上路了。”

  女子不舍的离开男子的怀抱,轻声道:“去吧,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看着女子的样子,男子竟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果然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

  男子点了点头,赶在泪水流出来之前猛然转身,留给女子一个萧瑟的背影。

  看到男子的背影,女子的眼泪终于也挣脱了眼眶:“你多久回来?”

  男子前行的脚步突然顿住,半晌,男子肯定的回复道:“待到荼靡花开时。”接着在竹林的掩盖之下,背影离开了女子的视线。

  ……

  …………

  有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的人,明知不可留而留之。

  若是女子知道男子会一去不复还,不知道她会不会还让男子离开。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毕竟没有人能未卜先知。

  但如果有如果,就算女子知道男子会一去不回头,她也会让他去……

  只因为她爱他,只因为她知道他最想做的是什么,因为深爱,所以不愿束缚。

  有些错,哪怕再来一次,还是会做。

  何况爱与被爱,哪来对错?

  很快皇城传来了男子高中的消息,以男子的才华,又怎么可能不高中?

  很快京都传来了新科状元与太师之女大婚的消息,据说那日京都所有街道铺满了红毯,太师之女,自是极美,配得上这皇城同喜。

  很快有人说青竹小居里的绝美女子遭了负心汉的抛弃,糟糠之妻,终成糟糠。

  但女子不信,她说:“新科状元不是他,只是和他同名同姓,这世间同名不同人之人何其之多?”

  她只是坚定的守护着那一捧荼靡,因为他曾经说过:“荼靡花开时,便是他归来之日。”

  碧蓝色的湖泊,很广。湖泊旁的竹林,很深。因为很广,所以很深。因为很深,所以很暗。因为很暗,所以很冷。

  众所周知,荼靡喜温暖向阳,而林深之处很暗很冷。荼靡能生存已经极属不易,又何谈花开?

  但名为荼靡的女子就仿佛不知道这荼靡花的生长习性一样,一如既往的陪伴着荼靡,妄想等到荼靡花来时。

  时光如白驹过隙,岁月是把无声的屠刀。

  不知过了多少年,女子满头的秀发修炼变得苍白,身躯变得佝偻,倾世的脸颊也布满了皱纹,很是难看。

  女子变成了老妪,老妪手拄着拐杖,痴痴的守护着荼靡,拐杖上缠绕着一根绣着白色荼靡花的发带。

  眼前是荼靡,手中是荼靡,可能老妪真的很爱荼靡。

  在某一年,大旱。

  湖泊干涸,湖旁竹林中的竹子被尽数干死,没有了竹枝竹叶的遮盖,阳光贪婪的投射进竹林。

  在竹林深处孤苦多年的老妪终于被阳光照射到了,她抬起头迎着刺眼的阳光。

  突然,她笑了,笑得很甜,却很丑。

  突然,迎着阳光她跌倒在了地上,这一刻,她的身体很温暖,在没有他的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温暖。

  但是,她的心却很寒,比这些年和那些年所有的心寒都还要寒。

  老妪的目光不甘的望向遍地的荼靡,她多想在自己死亡之前能看一次荼靡花开啊!

  但荼靡好像并没有完成她临死心愿的兴趣。

  突然,她又笑了,笑得很丑,却很满足。

  因为在她眼睛眼前闭上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荼靡花开了。

  他果然失约了,她果然被骗了。他是个负心的男子,她是个可怜的女子。

  但在那一刻,荼靡花开了,就像女子年轻时的模样,很简单,很纯洁。

  也……很美。

——墨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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