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是这样帮助小鸿轩的

题记：要“帮助”，不要“转化”；要“共情”，不要“感化”。

                              ——  詹大年

    其实这篇文章上周就应该完成，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拖到今天才完成。

    刚认识小鸿轩是在2022年9月，距今已整一年了。在我的语文课上，他无法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在座位上安静听课。他在课堂上的表现跟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的表现差不多，在课堂上，他有时会喊叫、招惹其他同学、走出教室、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爬到座位底下、突然撑起雨伞、躺在讲台地面上……一堂课有多久，他就会折腾多久，完全没有纪律感。他在课堂上的种种表现，让老师和同学们苦不堪言。了解他的老师们都说，到了二年级，他在课堂上的表现相较一年级，已经好多了。我几乎不能想象，他在读一年级时，老师们是怎么上课的。曾有同学跟我说：一年级的语文老师，是一手拽着小鸿轩，一手拿着课本讲课的……我惊呆了。同时，我对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充满了深深地敬意，为了不影响班上其他49个孩子的正常学习，她只能如此辛苦地度过每节课。

    他这种情况，是应该由家长陪读的，为了不影响班上其他的孩子学习。因为这是五十个孩子的班级授课，因为这是以学习知识为主的小学课堂。小鸿轩读一年级时，学校、年级和老师们使出了各种招数，好说歹说，极力说服他的家长陪读。小鸿轩的家人却无法陪读。他们都要工作。实在无力陪读。以至于因为无法陪读这事，小鸿轩家人跟老师们的关系一度很僵。小鸿轩家人有他们的无奈，可是老师们也有他们的无奈啊！

    我认识小鸿轩不久，针对他在课堂上出格的表现。我特意在教师成长第一推动力课程的网络学习平台上咨询了某全国优秀教师，这位老师跟我说：小鸿轩的问题一定没有课堂上出现的情况这么简单，他一定还存在其他方面的问题，他的家人可能没有告知学校和老师。要想解决小鸿轩的问题一定要争取得到学校的帮助，他这种情况是非陪读不可。

    得到这位老师的确切指导。学校对小鸿轩的帮助已然尽力：劝说陪读遭拒绝、心理老师的干预治疗成效不大、班主任老师的苦口婆心已失效……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虽然，多年前我曾有过帮助特殊孩子的经历：我曾经花了两年的时间，帮助国威小朋友；我接手他时，他每堂课都在座位上睡觉，眼睛从不看我，两年间， 在我不断地鼓励和“艺术”化的教育手段下，他终于抬起头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跟着其他小朋友一起上课了。当时，我还为他写了一篇几千字的长文《原来你也是天使》。

    我也曾经花了一年的时间，帮助安安小朋友，从我接手他时考三四十分，到一年后考九十来分。我当时几乎没有帮助安安开小灶的经历，我没有这个时间，但我跟安安的妈妈相处极好，我总是去理解她，去体谅他她，我总是向她表达：“我喜欢安安”“安安在课堂上表现真的很好”“安安每天都在进步”……帮助小国威的经历告诉我：帮助小鸿轩成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一年又一年的事。帮助安安的经历告诉我：喜欢小鸿轩、鼓励小鸿轩、与小鸿轩和他的家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有助于小鸿轩成长。

  但小鸿轩就是小鸿轩，他跟国威跟安安又完全不一样。

    我该如何帮助小鸿轩呢？刚接手四班，这是我考虑得最多的问题。也是我最大的忧虑和困扰。我深深明白：帮助小鸿轩，就是在帮助四班，帮助其他的49个孩子，甚至可以说，是在帮助49个家庭。

    我当时并没有清晰的计划，我也不清楚，到底要经过多久，小鸿轩才可能在课堂上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安静上课、有纪律感。或者说，小鸿轩能不能真正改变，也是个未知数，其实我心里并没底。但其实，从一开始，我也从没想过结果会如何。我当时只是单纯地以一种给予他朴素的爱的方式跟他相处。

  01帮助小鸿轩认可自己，让他感受到他被喜欢、值得他人喜欢

    作为一名语文任课老师。我能为小鸿轩做哪些？幸好，我刚从文质教育研究班学习归来、当时又正在参加教师成长第一推动力课程的学习，在学习中，我深受鼓舞，当时的工作状态极好。我对工作激情洋溢。我完全不像一个过四十的老师的样子。我仿佛一个刚毕业的年轻老师一般，对自己能影响他人有很大的信心。这种信心也影响了我对小鸿轩的态度：我坚信他会在我的影响下渐渐改变。现在看来，当时的这种信心含有盲目的成分，因为在接下来一年多帮助小鸿轩的过程中，我也常有挫败感，有时也会丧失信心，感到无能为力。我也需要不断寻找新的力量、新的鼓舞才能保持这种信心。但不得不承认，刚开始认识小鸿轩时，我全身心所展现出来的帮助他的这种激情和自信，相信他会成长和改变的这种期待和信心，还是有一定的好处。

    第一，向小鸿轩传递：我如此喜欢你

    最直接的好处是，我认识他的前半个学期，我每天都坚信自己可以改变他。我几乎每天都保持着这种信心，因此，我对他的帮助，由最初的抱怨、唠叨，很快转为喜欢，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同时，我也发现，他的确讨人喜欢。他长得很帅气，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如果没有学习和考试，只有玩耍，他的确值得我喜欢。然后，我在课堂上会十分有耐心地回应他。无论他如何作，我都能耐心地回应。我真的是不厌其烦地非常耐心地回应他。这种对他的特别耐心地回应，一来给了小鸿轩足够的安全感，他在课堂上的种种作，又何尝不是缺乏爱、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呢？二来，让他感受到，他被我喜欢，深深地被我喜欢。在学校里，他被接纳了。我想，正是因为一次又一次，在课堂上或课间，我对他极有耐心地回应，让他对我有了深深地信任和依恋。这种信任和依恋只有真正的母亲才能给的。回过头来说，又何尝不是他曾经所缺失的来自父母的信任和依恋导致他在课堂上的种种病态？他的每次异常反应又何尝不是在呐喊？不是在渴求？不是在呼唤？不是在求助？我不仅让小鸿轩感受到，我如此喜欢你。同时，我也不断地跟他的父母联系，向他父母传递我真的如此喜欢小鸿轩……

  小鸿轩的确对我是非常依恋的，他会经常跑来我的办公室找我说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个学期，开学那天，他找了我四五次，每次都来跟我借几张白纸，他说要画画。我每次都借给他。我想，与其说他是来借白纸，不如说他是为了来看看我，跟我唠唠嗑、撒撒娇而已。

  第二，向小鸿轩传递：我愿意帮助你

    我有好几次帮助小鸿轩整理课桌。我之所以想到要帮小鸿轩整理课桌，是因为我发现他的座位实在太脏太乱了。每次上语文课，只要扫视全班，小鸿轩的座位一定是最脏最乱的：课桌面上书本、文具乱七八糟，课桌底下也有许多书本、纸屑，课桌周围也是狼藉一片。

    有一次轮到我看午休。我发现小鸿轩没在他的座位上吃饭，他想要挤到另外一个同学课桌那吃饭，可是那个同学不同意，就向我告他的状。我问小鸿轩：“你不是有自己的座位吗？为何还要跟别人挤一桌？”他跟我说：“我的座位没地方了。”我一看，果然，小鸿轩的座位上堆满了书，乱七八糟摆放，已把桌面占满了。我告诉他：“你要先整理好桌面再吃饭呀！”我拉着他的手，向他示范怎么整理桌面。我把他的桌面和桌子底下、周围都整理干净之后，他很开心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吃饭了。从这件事上我意识到：小鸿轩已开始不喜欢自己了。他嫌弃自己的座位正是他嫌弃自己的外在表现。

  于是，从那之后，我有意识地帮他整理他的课桌，告诉他怎么整理课桌。他的课桌再脏再乱，我也帮他整理。

    第三：向小鸿轩传递：你是个有优点和爱好的孩子

    与小鸿轩相处一段时间以后，我会仔细观察他的喜好，会想方设法地让他在课堂上保持安静。后来，我发现，他特别喜欢看课外书，只要他看书，他就能安静。我就开始把自己家的绘本搬来，借给他看，或从学校书吧走廊里的书借拿几本给他看……我曾经把家里宫西达也的许多绘本搬来学校借给他看，像宫西达也的霸王龙系列，他基本读完了。他只要有了新的课外书，在课堂上，他就很安静，他埋头读课外书去了。

    由于小鸿轩总是要求看新的书，我建议他的妈妈多买些新的绘本给他看。他妈妈也的确买了些。后来，有段时间，我发现小鸿轩在课堂上没有书看，又开始变得躁动不看、喊叫、招惹同学、老是搞出花样引起老师和同学的注意。原来，他爸爸不准他在课堂上看书，他爸爸觉得小鸿轩在课堂上应该学习，怎么能老看课外书呢？一方面，我只好做他爸爸的工作。另一方面，我把家里给我两个孩子读过的书带给他看。他对我的书总是很感兴趣。

    有几次，班上有孩子带了漫画来看，不愿意借给小鸿轩看，他就跟我说：“老师，我也很想看，可是他们不愿意借给我。”这时，我就会想方设法去说服其他的孩子，把书借给小鸿轩。每当小鸿轩借到他心仪的书时，他总是欢天喜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阅读中去了。

  我多次跟他的妈妈说：“爱阅读的孩子一语文成绩一定不会差的。”

    因为爱阅读，小鸿轩在课堂上变得更加安静，他在课堂上因为不遵守纪律而受到的批评的次数渐渐减少。反之，他得到的表扬和鼓励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觉得，这对他的成长是有利的。我还不能要求他写作业，这样的要求对他来说太高了。他能在座位上静坐一堂课不走动已是了不起的进步了。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02帮助他找到集体的归属感，被集体接纳

    由于小鸿轩与众不同的表现，他在班级里，也有被排斥的时候。曾经，在课间，小鸿轩可怜兮兮地对我说：“老师，他们都不跟我玩。”“老师，他们不愿意借书给我看”……于是，我常常有意识地在语文课上向全班同学传递这样的交往方式：“小鸿轩也是我们四班的一员，他现在还需要帮助，我们要多给他一些帮助和包容。”在我的语文课上，在他安静、认真听讲的片刻，只要他举手，我必定会叫他回答问题，给予鼓励。 

    我想，在课堂上我对小鸿轩的态度，一定影响着班上孩子对小鸿轩的态度。渐渐地，渐渐地，班上的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些，他们对小鸿轩也多了很多的接纳。

  另外，我还常常在课堂上采取小组积分比赛的方法进行课堂管理。只要小鸿轩在课堂上能安静坐在座位上，我就会特意在班上很夸张地点名表扬他：“小鸿轩今天表现真棒，听课最认真，为他这一组赢得一分。”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坐姿更挺拔了。有时，他又有点控制不了的时候，我也会利用“为集体增光”来督促他学会控制自己。“小鸿轩，你要加油哦，不要因为你扣了小组的分哦”……

    03帮助他得到家人的支持，尤其是让他爸爸的教育方法更科学

  第一，在我多次跟他的父母沟通后，他们终于说服小鸿轩的外婆过来陪读。

  我记得这是发生在我认识小鸿轩一个月之后的事。他的外婆来陪读了两周。之前，小鸿轩一直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当然这是为了更好的班级管理。他外婆来陪读之后，小鸿轩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他的外婆跟着他一起并排坐着。老人家五十来岁的样子，全身上下透着干净利索。

    之前，我只知道小鸿轩小时候很少在父母身边，只单单以为他是缺乏安全感。老人家来了之后，我对小鸿轩的了解更多了。原来，小鸿轩在他很小的时候做过一个“大”手术。当时的手术让他痛得十分难受。他又那么小，估计正是这次手术，影响了他的成长和性格。后来，小鸿轩有时在惠州跟外婆一起生活，有时跟父母在深圳生活。他一年多次在外婆和父母之间换地方生活。听老人家这么说，我对小鸿轩更多了一份疼爱和理解。

    老人家来陪读之后，小鸿轩真的是一夜之间就变了。语文课时，他真的在座位上安静了很多。我意识到：外婆能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小时候是外婆带大的，他跟外婆的感情也是最深的。他很听外婆的话，甚至胜过他的父母。

  第二，以理解和指导的方式与他的父母相处

    由于小鸿轩在班级与众不同的表现，他常常被老师和其他家长投诉。每次，他被投诉时，都会遭到他爸爸的狠打。在课堂上，在他特别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我们偶尔也会提到“小鸿轩，你再胡闹，老师要告诉你爸爸”去。每当这时，他就会喊叫：“我改，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爸爸。”有一次，他弄了班上一个同学，结果这个同学说非把事情经过要告诉他爸爸不可。结果，我看到他在教室里号啕大哭。我一问，他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不断地哭喊着：“我好怕爸爸打。”直到我跟他说：“老师保证为你向你爸爸求情，让爸爸不打你，但是你也要改掉招惹其他小朋友的毛病哦。”他止住了哭声，不断点头答应我。 于是，我只好立马跟他的爸爸联系。跟他的爸爸聊打电话给他的原因以及常常打孩子的坏处，建议他多接纳孩子，鼓励孩子。

    我还常常跟他的父母联系，尤其是跟他的父亲沟通，指导他们在家科学陪伴小鸿轩：接纳孩子，多鼓励孩子，尽量不打骂孩子。

    第三，《奶蜜盐》家校共读推动小鸿轩父母的成长

  上个学期末，我买了十来本张文质老师写的《奶蜜盐》送给四班的家长们。本学期开学初，我正式建群与他们一起共读了。在共读接龙的人群里，我很诧异地发现居然有小鸿轩的爸爸，我特意私聊他并肯定他是个爱学习的好爸爸。

  04多方链接，寻求帮助小鸿轩的最佳路径

    在帮助小鸿轩成长的过程中，我曾经请教过很多人。除了请教过某全国优秀教师，我也曾请教我女儿的班主任，请教过年级主任恋佳老师，请教过学校各部门的领导，也请教过工作多年的老教师们，请教过学校的特教老师……后来，我通过仔细观察、阅读经典著作、综合大家给我的指导，有意引导，觉得让他养成爱读课外书的习惯最有利于他的成长。事实是，在这一年当中，除了得到我的帮助之外，小鸿轩得到了来自家庭和学校各方面的帮助。他的进步，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而我，则是，让各方力量对他发挥正的作用的推动者。

05我和小鸿轩相互帮助、相互成全，共创我们的教育传奇

    本学期，小鸿轩的变化是很大的。课堂上，他静坐的时间更长了，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老师给予他的提醒。最大的变化是，他开始主动写语文作业了。课堂上的听写也好，默写也好，他都在努力地跟着，虽然错得比较多，我只能给他打折优惠：“你是可以偷偷看书的，不会的就看书抄一遍。”开学的第二个周末，他写的一篇日记《我的语文老师》，把我惊呆了。这是我教他一年多来，他写日记字数写得最多的一次。这篇日记是他成长和变化的见证。这篇日记让我无比欢喜。小鸿轩的改变，真的是名副其实地“看得见”啊！

  ……

    因为我和我们，小鸿轩的成长实现了奇迹般的跨越。因为他，我又一次积累了帮助“天使”的经验：我帮助过国威，帮助过韵安，我又帮助了小鸿轩。因为他，我更加坚定我内心的教育信念：以耐心铸造良好的关系；以真诚传递充分的信任；以执著静待花儿的晚开。这一年多里，我和小鸿轩共同成长，相互成全，创造了属于我们的教育传奇！

  属于我们的新的传奇，正在创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