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加一的中学
三加一的中学
我的中学并不特殊,照例是读了三年的。
只是现在回顾起来,那一段时光里,社会正在做着飞速的发展而已。在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能够真正把自己安排对的青年是很少的。及至后来,我自己做了教书先生,还在家长面前讨究过这个问题。容易从书本堆里依靠分数表现的有出息的学生大概有两类:一类是心智开化得特别早的,等到紧要关头,众人感到新鲜的,他早已习以为常的淡定下来了;另一类是心智开化得特别迟的,在紧要关头,别人身心搁浅时,他还浑然不知。
我自以为是属于心智开化得比较早的。还在小学,便懵懂实践过苦乐的相对转化,得过比较多的克服自己的本能所带来的益处。虽然,少年时光还会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多数时候是能够有所克制的。
少年老成也是一件麻烦事儿。因为体验不深的缘故,常常信念也不够笃定。于是,进入中学不久,我便把自己的功课弄得很不堪入目。语文、政治、历史有明显的优势。数学是明显的短板,英语也学得一塌糊涂。
对于师友,也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凭着感觉的好恶,自然而然的做着亲疏的分别。因为英语老师要求过于琐碎和严苛,英语成绩便一落千丈。因为几何老师比较清爽和亲切,数学中的这一部分便有较大的起色。现在来看,所有的成见都是害人不浅的。实际上,每一位老师都善良、公道的很,没有哪一位老师是不想教好自己的学生的。少年心中的好恶,不过是性格间的自然趋近或疏远而已。正是有了这不成熟的分别心,我在中学读书的效果折损了不少。
我自己的天分实在普通的很,全是仗着几分理性上的早熟,才在“自求”方面有了行动上的占先。因为功课门类增多的缘故,因为由着自己性子的分别心的缘故。那一点点占先很快便泯然众人了。
二年级升三年级时,父亲才发现这个问题。但他看不出我的问题所在,在他看来:一样的早起,一样的勤学,一样的听话、乖巧。成绩、名次却在一点点下滑。
一次家长会上,我们那位对古典中国文学颇有研究的班主任犀利而刻薄的将班级里二十五名以后的学生称作是“未来的农民”,而我赫然在他所划定的范围内。父亲为此慌了手脚,特意到我那位班主任家中做了深谈。幸运的是,无论是父亲,还是那位老师,都很尊重我的意见。
翌日,那位老师与我谈心,称父亲希望我能留一级,但愿意尊重我的意见,他自己也是这个意思。谈话结束后,他很负责任的带我到低一级的年级班上去,希望我尽快做出选择。
正是看了那群坐着我的同学的弟弟、妹妹的低一级的年级,我的头脑中坚定了放弃留级的念头。也正是我自己做出的那个选择,让我的“自求”纯粹和笃定了许多。
还是一样的起床时间,还是一样的做功课节奏,只是少了些表面功夫,多了些发自内心。少了些矫情的分别心,多了些纯粹的“自求”,做功课的效果便有了较大的长进。
进入中学三年级,学校里在筹备一场数学竞赛。我照例是没选中的那个,但我诚恳的请求数学老师收留我的“旁听”,并有勇气拿要补缴一些电灯费的话来打动她。老师当然没有让我真正拿电灯费,还送了我一本资料。不久,我的数学成绩便扶摇直上,居然也能在竞赛的人群中有些名次。到了普通的数学考试,自然有不错的成绩。
关于英语,英语老师诚恳地给了我最笨但最有效的方法——背课文和句型。我能在放学铃的起落之间,迅速抄好一两段英语课文,然后在骑车回家的路上做到烂熟于心。并且能在母亲尚未做好饭的空档,用一支粉笔将路上记下的课文默写在屋顶平台上作对照。这种功夫虽然有些囫囵吞枣,但因为积累与语感迅速提升的缘故,英语成绩虽始终不能领跑,却也有了翻倍的效果。
“自求”不是一种姿态,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内在需要。感受不到这种内在需要,“自求”便是散漫无力的。内在需要的意义越深远,越清晰,“自求”的效力便越凝聚,越有力。
我的中学之所以没有因为留级而加一年,一多半要归功于对于“自求”本身更深一步的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