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里的老槐树
坟地里的老槐树
01
槐，木之鬼也，在北方的农村，这种树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是不能栽在房前屋后的，一般只有在村外的树林、坟地或是宗祠旁才能看到。
王庄北边坟地里的那棵老槐树在我们那一带是非常出名的，之所以说它老，因为村里人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栽的。老槐树粗的两个人都抱不过来，枝繁叶茂，树荫很大，根系也很发达，在十几米远的大路上都能发现它裸露出的根。
树大招风，在80年代的一天，记不清是哪一年，王庄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老头围着村子转了一圈，目光凝在那棵老槐树上。人老成精，树老有灵，他告诉村里人，那棵老槐树是他们的风水树，是村子里的守护神，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危害，他也看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不会害村里人。
村里人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谁家有事都会到大槐树下烧个香，有什么心愿就在槐树枝上系个红布条，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有鬼神相助，村子里的人都说很灵验。一时间大槐树下香火很旺，甚至熏秃了树的半边，几近干枯的枝条上挂满红绳，格外显得诡异。
02
离老槐树西边十几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李庄，不知从哪年开始，李庄开始变的总是不那么太平，刚开始是牲畜莫名死亡，再后来每年村里总有青壮年或是孩子意外死亡，不是掉井里、河里淹死，就是喝药上吊，一时间流言百出，人心惶惶。
李村村长有点坐不住了，打听了一圈，从城东请来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半仙，半仙和村民聊了聊，又围绕村子转了几圈，看着井、看看水塘、看看坟地、看看道路走向，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半仙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知是故意示威还是事逢恰巧，正在半仙在村里转悠的时候，李庄又出事了。李二狗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强力壮，风风火火，在帮邻居盖房的时候，失足掉了下来，不偏不正砸在了一个带钉子的木板上，一命呜呼。村子里又开始炸开了锅。
03
半仙还是有点道行的，他在李二狗去世的那天，在村口点了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说来也怪，那天并没有什么风，可香燃烧后冒出的烟却一路向东飘去。半仙告诉村长，让村长派人往东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村民们一听到向东找，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王庄坟地的那棵老槐树，正好它也恰巧在村子的东边。大槐树的一边被香火熏秃了，出于植物的本能，朝着李庄的方向自然枝繁叶茂，最长的一根树枝有十几米长，这里离李庄也恰巧十几公里远。
李庄的村民算是找到了他们恐惧和愤怒的发泄口，他们要砍了这棵他们认为的害人的老槐树。闻讯赶来的王庄人自然不干，敢动他们的风水树、敢在他们祖坟上动粗，那还了得，不由分说给打了回去。
04
吃了亏的李庄人沸腾了，他们自发进行了动员，男人们到村里的打麦场集合，支起了几个大锅，各家各户拿出来白面，牵来了猪羊，男人们杀猪宰羊，女人们负责烙饼，酒足饭饱后队伍出发了。
男人们手持斧头或干农活的锄头，他们是奔着砍树去的，工具自然要带齐，为了避免误伤，所有李庄的男人右臂上系上了红布条。在李庄男人们浩浩荡荡出发的时候，得到信息的王庄人也动员了起来，男女老少一起赶到了大槐树下。
那时候村子里的小伙子还很少出去打工，精力旺盛的他们经常打群架，但这种大规模的，村与村之间的械斗还是第一次。两个村子里的人一照面就开打了，刚开始还有所顾忌，打着打着就红了眼，你死我活的斗争在老槐树下展开了。
镇上派出所的警察和县上的武警赶到的时候，械斗已接近尾声，村民们也被自己的战斗力吓到了，地上躺了好几个，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这仇是越结越深了。
05
这场械斗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毕竟人命关天，县里的警察每天到两个村子里抓人。但因参与人数实在太多，混乱中确实不知道谁下了狠手，谁又给了死者致命一击，判了几个带头人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王庄的村民为了保护大槐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村子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李庄呢，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死了几个人，老槐树还是好好的长着。在他们心里，那棵老槐树已经成了他们心里的草，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村民们虽然都不甘心，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两个村子都消停了许多。老槐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依旧好好的，依旧枝繁叶茂，但香火少了很多，大家都不愿意再去那个凶地了。
06
第二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大雨时下时停，偶有闪电划过夜空，显得特别的诡异，雷声也比以往显得特别的大，好像老天也愤怒了一般。
早上起床，到地里干活的王庄人发现老槐树半个树身都焦了，像是火烧了一样，又看上去像被雷劈了一样，树干上的皮已经爆开，难道真是这槐树要成精了，遭到了天谴？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王庄的人也懵了。
整个李庄又一次沸腾了，他们买来了鞭炮，家家杀鸡宰羊，压在他们头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像这雨后的晴天一样，村子里比过年还要热闹，他们认定，那老槐树肯定是杀生太多，被雷劈了，也是，老天爷总是公平的。
老槐树半边有树叶、半边焦黄，像是火烧又像是雷击，说是火烧，确实在树下有烧的痕迹，但下这么大的雨，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说是雷击，也有一定科学性，空空荡荡的大野地，只有这棵树最高，活生生的一个避雷针。不管如何，总之王庄人彻底不去槐树下烧香了，谁去拜一个受天谴的怪物呢。
07
再过一年开春的时候，老槐树再也没有长出新芽，它彻底的死了，黑黢黢的树干和干枯的树枝分外诡异，就连王庄的人看到老槐树都绕着走，晚上或是正午人少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敢到槐树周围去。老槐树这这么孤零零的干枯了好多年。
后来，王庄人决定把这棵吓人的槐树砍了，他们找来了买树的外乡人谈好价格就开砍。不只是老槐树干了太久太硬还是确实有灵性，外乡人断了好几根锯条后再也不干了，或许他们听到了这棵老槐树的风言风语。
再后来，这棵老槐树被李庄的一个买树的生意人买走了，李庄人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亲手锯掉了这棵老槐树。多少年后，听李庄人偷偷说，当年那棵老槐树并不是遭雷劈了，是他们村里的几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趁那天天黑，在雨停的间隙泼上汽油给烧了。
其实，这世间哪来那么多鬼灵精怪，树就是树，更多时候，不安的是人们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