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的国土:民国新疆风云》32 1947,看新疆议会政治如
在北塔山隆隆炮火声中,张治中并没有离开新疆,他怀着最后一丝幻想,积极筹备省参议会。
自1946年12月各县市选出省参议员后,张治中下令成立了省议会筹备处,计划在1947年5月正式成立省参议会,各方在议会内提交议案,辩论,决议事项,一切通过议会政治和平解决。
就在麦斯武德就职典礼的同一天,张治中主持召开了新疆省参议会成立大会,推选出大会主席团。初定6月1日召开第一次会议,然而却未开成。
首先是议员资格问题,伊犁区依照选举法应选14人,实际来了18人,多出4人,而且伊宁选出来的议员多为现任官吏(“东突厥斯坦共和国”政府工作人员),与选举法要求不符。塔城区原来选出6个省议员,结果来了8个人,而且有5人与原选出来的议员姓名不符。喀什应来20人,实际来了22人,多2人,而且有7人与原选出来的议员姓名不符。
其次是对议员提案自由权的争论。亲国民党方认为议员有代表人民发言之自由而无背叛国家之自由,换而言之就是不得提反对《中华民国宪法》的议案,不得提要求中国军队撤出新疆的提案,不得提反对中央政府改组省府命令的提案。伊宁方面参议员对此不能接受,主席团意见始终不能达成一致。
到了6月13日,双方还是无法达成一致,参议会处于停顿状态,张治中宣布休会,进行调停,要求双方均须让步,避免僵局。
从县长选举开始到现在的省议会,伊宁政权并没有按照张治中设想去行事,虽然从行事来看伊方并没有积极配合这一次议会政治尝试,但这并不能说明社会主义者是排斥民主的。民主同样是社会主义者孜孜追求的目标,即使社会主义者对民主的理解与西方民主主义者不同,他们还是肯定和接受代议制度和普选制度的。
社会主义理论的创立者马克思多次强调,无产阶级革命要建立的是“民主共和国”和“社会共和国”。这就不仅肯定了共和国这种民主政治实现形式,而且也是对议会制和普选制的肯定,因为共和国意味着建立在普选制之上的代议制。
恩格斯也指出:
“如果有什么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我们的党和工人阶级只有在民主共和国这种政治形式下,才能取得统治。”
从以上言论可以得出这个结论,马克思、恩格斯实际上肯定了无产阶级可以利用代议制的形式实现他们所提出的建立“真正的民主制”的理想。
再看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在俄国十月革命前夕及胜利初期,列宁曾设想新建立的国家政权,实行由人民群众直接管理国家事务的直接民主制形式:
“人民需要共和国……需要建立由群众自己从下而上来管理整个国家的制度,让群众实际地参加各方面的生活,让群众在管理国家中起积极的作用”。
后来,列宁意识到俄国国土辽阔、人口多且分布不均,要求全体人民参加政府治理是不可能的,俄国尚不具备实行直接民主制的条件,只能采用代议制这种间接接民主的形式,列宁指出“如果没有代议机构,那我们就根难想象什么民主,即使是无产阶级民主”。
理论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伊宁政权是社会主义者建立的政权,更是苏联利益在新疆的代理者,一切行动必须听从苏联的指令。苏联下的是一盘大棋,新疆只是其中一枚棋子,看情形需要可弃可保。抗战胜利之初,弃新疆逼国民政府承认外蒙独立,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两年过去了,国民政府外强中干,在内战中不敌共产党军队,于是重拣当初方案,支持伊宁政权武力夺取全疆。在苏联的指挥下,自然不会选择张治中安排的议会政治,即使张治中一再让步。
7月3日,亲国民党一方同意:姓名与原选不符者,如持有该县参议会证明文件或该县县参议会电报备案,即承认其资格。超出应选名额者,不予承认资格,可列席会议。可是伊宁方面议员坚持己见,不肯稍作让步。
7月7日,大会主席团宣布无限期休会。
休会的第二天(7月8日),毗邻迪化的吐、鄯、托三县发生暴动。吐、鄯、托三县暴动发生后,宋希濂不顾包尔汉的劝阻,派兵镇压。
1947年7月9日,伊宁方面参议员连同喀什区参议员乘苏联飞机离开迪化赴伊宁。伊宁政权选择战场上见分晓了。
伊宁方面的人都走了,这会没法往下开了。于是大会主席团通知剩下的参议员分别返家。
省参议会流产了,张治中的最后一丝期望破灭了,张治中主导的议会政治破产了。
7月12-14日,暴动武装同国民党军队发生了激烈战斗,战斗持续了二天一夜。7月14日,增援的国民党军从托克逊和哈密两面同时赶到,暴动武装腹背受敌,被迫撤退,在撤退中被国民党军队大量杀伤,7月16日,退入科克牙山中。7月20日起,国民党军队进山清缴,至7月29日,双方发生多次战斗,暴动队伍被迫突围,大部被歼,余部不到一百人于8 月7日到达伊犁。
北塔山战况也向着有利国民党的方向发展,外蒙军连日进攻,前前后后一共发生了二十多次战斗,均被击退。国民政府外交部为新疆北塔山事件分别向苏联外蒙抗议。美国也介入,派出大量记者赴新疆采访,一时间北塔山事件成为世界舆论关注重点。多重压力下,外蒙军撤退。乌斯曼撤离阿勒泰,南下奇台驻扎。
中国军队取得了军事战场上的暂时胜利,伊宁政权的企图落空了。
1947年8月中旬,阿合买提江、阿巴索夫、赛福鼎等伊方领导人从省政府所在地迪化返回伊宁。
1947年8月27日,赖希木江•沙比里、安尼瓦尔·汗巴巴等最后一批伊方派出人员撤离迪化,新疆由“和而不平”转变成了“分而不裂”的局面。
联合政府彻底破裂了,民国历史上最具开创意义的议会政治尝试流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