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118）

这句话就像给小Y泼了盆冷水，“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还能怎么过？”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一直劝自己向前看，提起从前那些事对他没什么好处。

“抱歉，是我太冒失了。”老贝轻轻松开他的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知道一点那孩子的事。”

闻声，小Y的目光微微闪动，他不露痕迹地轻叹一声，蹲下来继续干活。

“他难道没跟你说？”

老贝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这种事情，他怎么会主动告诉我？”

“那你没问他？”

“我哪敢问？”老贝的脸拧巴成一团，“我们本来就……”他不再继续说下去，看来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小Y的手停在半空，一抬头就看到老贝为难的样子，心里多少有数了。在他眼里，老贝是个本分人，差不离也能成为一个好父亲，只是那小子不会这么想。

“小军他……”小Y欲言又止。

小军就是和他在福利院长大的朋友，同样也是老贝的养子。十几年前，他和另一个女孩，也就是小Y在医院遇到的那个人先后被领走，最后只剩下小Y留在福利院继续生活，直到他成年。

“他是不是不太能接受你？”

老贝太瘦了，他的身体稍微动一下都会被其他人发现。小Y看见他抖了一下。

“都说家丑不能外扬，结果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他左看右看，像是在确认屋子里有没有其他人。

“也不怕你笑话，这孩子到我家这么久，还从来没叫过我一声‘爸’。”

“爸”这个字给了小Y极大震动，这是他多少个夜里只敢想不敢念的人。他极力用干活掩饰内心的慌乱，可是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手抖得越厉害，他抹的水泥就越不平，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他怎么做都做不好，苦的还是那块砖，它已经腌臜不堪，仿佛刚从烂泥里被捞出来。

“小Y……”老贝抓住他的手，让他停下来，“你瞧我这张臭嘴，净说一些没分寸的话，小Y，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已经迟了。小Y就算嘴上不说，这件事也会牢牢地记在他心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用这件事来折磨自己，也许就是今晚。不过今天晚上睡不着觉的人还不止他一个，老贝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哪能安生？

“我没事。”小Y故作轻松地说。

“嗐。”老贝长叹一声，“像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有人……呸呸，我又在胡说些什么。”

小Y苦着脸笑，他现在也没心思干活了，干脆把铲子又放回桶里，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搭在膝盖上。

“老贝，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

老贝走过来，和他坐在一起，“小Y，你……”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不要我？”

他们暂时把小军的事放在一边。小Y看着老贝，这个男人跟他的亲生父亲不会差太多岁，也许他能给小Y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