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公众号『陪你说晚安』长期征稿

2019-07-02  本文已影响18人  匿名的君

林和谐爱老婆是假象,被警察逮捕后,交代罪责时也说了谎,就连跟我说得了性病,也是假的。事实上,他是被人打伤住院的。

昨天夜里十点钟,我准备放下手机睡觉的时候,收到了林和谐的一条微信。他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我回了一句,继续看我的电子书。紧接着,手机提示框中又弹出了两条信息:我好像得了性病。但还没看过医生。

这两条信息一前一后在我眼前闪现,几乎是一闪而逝,之后,林和谐以最快的速度依次撤回。我装作没看到,只同他简单寒暄了几句。

其实,他若真得了性病也正常,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这不是风凉话,作为有着八年交情的朋友,除了同情,我对他还有那么一丝惋惜。

林和谐大我五岁,四年前他结婚的时候,我还给他当过伴郎,但结婚那天,他的眉头似是打了结,整张脸也阴沉沉的。我知道,他一直都不满意这门婚事。

也不难理解,毕竟林和谐长了一副精致的皮囊。他个子高挑,眉眼清秀,皮肤白白嫩嫩,整体的气质怎么看都像是个城里人。若我有这样一副好皮囊,自然也希望找一个更“般配”的另一半。

自打我们认识开始,林和谐就说,他一定要娶一个漂亮的女人做媳妇。于是,挑挑拣拣好几年,越过了村里人所谓的适婚年龄,一直到二十七岁才在父母的主导下成了婚,女方家境比他家好上一大截,年纪也比他小,只是长得有点欠火候,尽管他不乐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要知道,按照村里惯有的风气,男孩从二十岁开始便张罗起婚事,大多在二十二、二十三岁完成这件人生大事。二十七岁的林和谐,已经有些大龄了。

婚后,当一众朋友都以为他会百般嫌弃那个娶进门的女人时,林和谐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时轻声细语,饭桌上还会帮她夹菜,除了不沾家的毛病,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三年之间,一儿一女顺利落地。也许他是抱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吧,私下里,我们一致这么认为。

事实上,林和谐一直都对那个女人无感,甚至还带几分讨厌的情绪。婚后的第二个晚上,他以朋友请客吃饭为由,去找一个叫阿红的女人。阿红离他家将近两公里,属于村西头到村东头的距离。那天夜里,他从我这里借走了一辆自行车和一个手电筒,奔村东头的阿红而去。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女人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无奈之下便拍起了我家的大门,她知道我与林和谐关系不错,且两家只隔一条街,所以一找不到林和谐,女人就往我家跑,门口的水泥地板硬生生被她踏薄了。

我当然知道林和谐去了哪里,但又不能说实话,只好以不知情搪塞。女人走后,我把情况告诉了林和谐,他极不情愿地蹬着车子回来了,嘴里直骂娘。他爱把“他娘的”挂在嘴边,就像我常把“谢谢”挂在嘴边。在阿红之后,林和谐又认识了小凤、春霞等人,于是,经常性玩失踪。

林和谐跟我说,他对婚姻早就失去了兴趣,只有外面的女人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苦于对婚姻生活无望,他选择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于是不断生养,希望有一个孩子像他。结婚的第四年,女人又怀上了第三胎。

但孩子又是那么不争气,个个都长得像他娘。这是林和谐的原话。但还是要生养下去,也许下一个就像我了呢。林和谐松开右手指缝间的香烟,烟蒂跌落在地,溅起几丝火星,他一脚碾灭。

林和谐笑着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现出一个大大的褶子,那是一个缀着花边的笑纹。这才是他一改常态,对女人温柔的原因吧,我猜。

第三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林和谐走到镇上的小酒馆里,喝了一个晚上,他关掉了手机,谁的电话都打不进来。这一次,林和谐是彻底失望了,他把所有的念想都投放到新生生命上,结果等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失望。显然,这个儿子又长了他家女人的那张脸。水葱鼻、眯缝眼、大脸盘子,总之,五官像是胡乱堆砌在脸上。

林和谐醉了一个晚上,又没吃任何东西,凌晨临走时,肚子里咕咕直叫。当他晃着瘦弱的身躯朝门口迈去时,迎面进来一位丰腴的女人,双眼皮,留着大波浪卷发,身材匀称得当。林和谐饿极了,肚子里叽里咕噜叫个不停,他看着她,不禁伸手在女人屁股上狠狠摸了一把,之后就被塞进了警车。

在接受警察讯问时,林和谐给出了这样的犯罪理由。他说当时太饿了,是饥饿导致了犯罪,眼睛一花,就把女人当成了烤乳猪,于是摸了别人老婆的屁股。警察自然不信,随之而来的惩罚是监禁七天,罚款五百元。

农村人老爱拿别人家的事儿当谈资,尤其是谁家的不光彩之事,比如黄家大儿子跟后妈有一腿,钟家老爷子爬上了邻家寡妇的床……仿佛这些人天生有一种丰富的想象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他们放大到无形。林和谐的名声,自然也在这些人的嘴里臭到了三乡五里,临近的村寨,没有人不知道林和谐摸了镇上哪家媳妇的屁股。

这件事之后,林和谐突然就变得深邃起来了。一天午后,他端着一个瓷碗,嘴里吸溜着抹了辣酱的凉面溜达到我家门口,像平日里来找我一样,从不敲门,只在门外响亮喊一嗓子,就开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说,整个社会像一张大网,由人遍织规则,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自然会被踢出局,我就是那个曾被踢出局的人,只是在接受了一定的惩罚后,依然有参与游戏的机会。他承认既定规则无法僭越,但有时可以巧妙避开。

林和谐说这些话时,我老婆正从屋里的窗子往外看,在我老婆印象里,林和谐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她极其讨厌我跟他混在一起。我看见了老婆的那双眼睛,自然不敢再搭什么话,便摇摇头,表示疑惑,他则搂过我的脖子,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划出一个双腿行走的动作。我知道他传达出的意思是:他要走了。其中不乏对我惧内的嘲笑。

出了镇派出所的大门,林和谐又风光起来了,他只在家待了一天,便接着去找阿红、小凤、春霞。直到口袋吃紧。

那日林和谐被关起来之后,他女人便把家里的钱统统转移到自己腰包,就连家里经营的菜地也归女人管,但照料菜地的任务归他,自此林和谐就断了营收。一天,当林和谐觍着脸朝我借钱时,我才知道,让那个女人管钱是他父母的意思,这就说明林和谐与那些女人的关系早被家里人发现了。

一点不假,像高中政治课本上说的那样,经济水平影响着消费能力。这之后,林和谐收敛了许多,很长一段日子里,林和谐游走在东山坡下的菜畦里,抓虫、喷药、除草,没有再找阿红。

每天日落之前,林和谐蹲坐在地头,看着一茬茬冒出的笪竹花发呆,透过余晖洒下的微弱光芒,林和谐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他迷恋山头残余的那抹红,当火烧般的红映照着他那白净的脸庞,渐渐变成紫檀色的时候,他心头的那团火也悄悄熄了去。于是,阿红被他暂时遗忘了。

林和谐的命运就是在那个时候改变的。他开始了钻研赚钱的门路。

眼下,卖菜得来的钱统统收到了女人账上。林和谐就不得不动点其他想法。在很多个抓虫、喷药、除草的日子里,他总要抽出半天时间往镇上跑,企图寻到点什么赚钱的生计。结果寻来寻去,碰壁无数。原因无非是有了前科,没人愿意雇用有污点的员工。

一连一个多月都在试探与拒绝中度过,他乏累极了,看到街头路过的警车,又动了犯罪的念头。林和谐心想,只有这个地方不愁吃不愁喝。但到底只是想想,家里的三个孩子还等着他回去呢,即使自己不在乎名声,也得为孩子们的将来考虑。

接近旁晚的时候,林和谐的肚子又在咕咕叫了。他打开手机钱包,上面109的数字赫然醒目。他想了想,现在距离七点半还有四十多分钟,还能赶得上回去的末班车,刨除搭乘公交需要花掉的两元,还有七元,如果一顿晚饭不超过七元,就吃上一碗。剩下的一分一毫都不能动,因为不够一百元,自动取款机上是取不了现金的。而现金在小县城,自然很重要。

林和谐转了好几家店,东北饺子九元,云南馄饨八元,最便宜的一碗热汤面需要七块五,林和谐偏偏差那五毛。真是一分钱逼死英雄汉,他咬咬牙,决定空着肚子回家。

当林和谐穿行在华灯初上的街道,路两旁的餐馆里飘来蒸煮食物的香时,林和谐的胃一阵阵反酸水。饺子里一定有肥猪肉馅的,混沌里一定包了虾块,面里边放有荷包蛋。凭着灵敏的鼻子,林和谐一一嗅出了其中的味道。看着餐馆里三五成群的光膀子男人有说有笑,桌上还摆有两排啤酒下菜,林和谐嫉妒的牙痒痒。

快走到汽车站的时候,他又原路返了回去,站在店铺林立的街头,林和谐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决定偷一碗面吃,因为很久没有尝到过荷包蛋的滋味了。何况万一被人发现,还能试着掏出七块钱了事,饺子和混沌更贵,所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当他来到一家面馆的招牌前,准备做些心理建设的时候,店里的服务员招呼他进去坐,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心安理得走了进去。这时,门口的几排蒸笼里冒着热气,几位服务员都在店里端菜递水,没有人注意到对蒸笼里的包子心怀不轨的林和谐。他停下了脚步,将忙活的几个员工以最快的速度全都扫视一遍——没有人看过来。

林和谐缓缓倒退一步,目光依旧在员工们的脸部流转,确保安全之后,他迅速伸出了左手,准确地抓住了躺在蒸笼里的两只热包子,那滚烫的温度让他差点叫出声来,林和谐只好顺势将它们丢进了右手掌中,接着转身,又丢回左手。

就在他大口咬下第一个包子时,店里的一个员工叫住了他,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提心吊胆地往外走去,这时,第一个包子已经所剩无几了,但嘴里因热物的烫而泛起难受,就像吃饭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的痛感。胃里也灼烧了起来,如同不小心喝下八十多度的开水。

第二个包子咬进嘴里时,林和谐已被身后的人赶上,并强行拉住了胳膊。之后,又过来两个穿同样衣服的员工,个个肥头肥脑,身材壮实。林和谐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但不忘先吞掉剩余的包子。当员工叫嚣着说他偷了包子时,街上已围过来一群路人,这时的林和谐正被最后一口包子噎住,连打了几个嗝。

看林和谐死不承认,员工叫出了店里的老板处理此事,他以为拒不承认,他们会拿他没办法,如此便可躲过一劫,谁知碰上了老板这个狠角色。他勒令林和谐掏出两个包子的钱,另外赔上耽误他做生意的损失。林和谐自然不干,他气势汹汹地拒绝了他,且拒不承认有偷包子这回事。

于是,林和谐的身上遭遇了几个男人的拳打脚踢,一旁围观的人没人敢上前相劝,且大多都是卯足劲准备看热闹的游手好闲之人。他抱头,有人踢他胸膛,他捂住胸膛,又将头暴露了出来。

等过足了手瘾,老板冲他啐了一口,领着一行人重又招呼客人去了,这时围观的众人也一并散去。林和谐艰难地翻转着身子,腿上、背上、脸上都是淤青,遍体鳞伤的状态让他无法挪动。

他伸出两只胳膊,用力地朝路边爬去,两条腿在胳膊的强力拖拽下缓慢移动,身后驶来的三轮车朝他使劲鸣笛,当车子减速驶过他身旁的时候,司机不耐烦地甩了句“找死“。

林和谐终于爬到了路边,他挨着一个墙角靠起,随后给我发来了几条微信,告诉我,他好像得了性病,确保我已看到之后,又撤回。事实上,他确实住院了,就在当天晚上他靠在墙角给我发微信之后,便拨通了医院救护中心的电话。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