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与美人娘亲与我：2 彼此尊重才是故事的开始

从受教育程度上来说，老头和美人娘亲确实差一些，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以一个旁观者来看他们的为人处世和教育子女，实在是不能和他们的受教育程度划等号。人们常说一个人有文化或者没有文化，也常常以这种受教育程度作为判定的标准，但是文化又究竟是什么呢？梁晓声说，文化是植根于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为别人着想的善良。如果以此作为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文化的标准的话，我的老头和美人娘亲丝毫不会掉队。这大概也是一直我纠结的，为什么他们的文化水准不高，但是对我的管教和约束叫我无法不遵从的原因吧。而有幸成为他们的女儿的我，对此受益良多。

我和老头、美人娘亲在生活中很少有激烈的争吵，虽然不能事事都能意见相同，但是我们总能找到自己的方式折衷，看似是一方选择了让步，又何尝不是共赢？

老头是典型的处女座，虽然他一直执拗得觉得星座是在胡说八道，但是每次我给他说道处女座的某些性格特点的时候，他不得不认同。所以不可以否认的是，老头的确是那个典型的让人人都痛恨其严苛的处女座。所以，老头在性格上有别样的执拗，认同的事情，一般人说服不了，他要是做点什么，耐不住寂寞，你也得跟着来，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跟着看着也行。好说话，有时候嘴毒得不行，但是面冷心热，恨不得他是全世界最穷的那个，换言之就是，如果他现在的生活都是最穷的了，那么全人类的生活水准一定是全面的提高了、我在想，他的梦想难道是love and peace?

美人娘亲是非典型的白羊座，如果12星座可以给天蓬元帅一个位置的话，我觉得美人娘亲最适合不过。美人娘亲的人生两大乐事：吃喝睡。吃好，开心；睡好，开心，人生时时开心。美人娘亲对外事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别人好了，跟她没关系，别人不好了，跟她也没关系，她要是吃不好睡不好了，那就有关系了。

而我，绝对百分之百典型的水瓶座。执拗，固执，任性，对待感情关系都会洁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认定的人，别人怎么说坏话都没用。心甘情愿做事，付出的时候，绝对全力以赴，被背叛和伤害的话，也会宁缺毋滥。简单得说，执着到怵，善良到蠢，脱线就没谱，认定就不悔。

我们仨，就像生活在同一片草地的三只刺猬，有各自不同的脾气属性，也需要自由呼吸的独立空间。如此差异化的三个人，要磨合成为相互依存的一个整体，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靠得太近，会刺伤彼此，离的太远，只看到满身的铠甲，连眼神都看不到，而我绝对是我们仨去融为一个整体的过程中，最大的障碍。

因为老头和美人娘亲工作忙碌、姥姥重病的原因，我被送到了奶奶身边，可以说，我整个的童年时光都是在奶奶身边度过的。奶奶可以告诉我为人善良、分辨是非的常，但在很多时候，却不能告诉我，我该怎样，于是我在一种近乎朦胧和模糊的状态下野蛮生长。虽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到底还是在人格和性格的养成上产生了影响，只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自己并未发觉。

现在想想，似乎小时候甚至到青春期里，我的身上一直被贴着特立独行、太独、个性......的标签，虽然这些标签中显然是贬义多于褒义，不过并未给我带来很多的困扰，这也得益于我对某些事情某些人某些态度会选择性忽视的懒散性格。

有时候我会喜欢静静发呆，会看着石头一动不动，我很享受我一个人的状态，我也会和三五好友嘻嘻哈哈，和男生们一起跑一起闹，也会尽力把学业弄得好一点......至于我的特立独行，大概是，我不像一个共性认知里的女孩子的样子吧。除此之外，我很讨厌甚至是厌恶别人的肢体触碰，尽管对方可能是我的美人娘亲。美人娘亲说，这大概就是因为我没有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的后遗症，如果我在他们身边长大，大概是会喜欢和别人拥抱之类来表示喜欢和亲密，我不置可否。这个怪癖延展到我对我的所有物也有极强的占有欲，如果是我未知的情况下，我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我的东西，哪怕只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借用一下我的铅笔。听老头说，我很小的时候，对事物就有自己的看法，不仅对自己的所属物遵循自己的规则，对别人的所属物也不会轻易触碰。门前地毯上的鞋子我都会归置好，每双鞋子都有固定的主人，而我不允许他们扰乱秩序。如果有谁图方便，穿了别人的鞋子，我也会去纠正。再往深入的程度，就是我有极强的执着欲、占有欲以及缺乏安全感。虽然我想辩驳这可能是我天生性格使然，但是到底也和成长的环境和其他的因素息息相关。因而，我的这些性格上的偏执和缺点，成为了我和美人娘亲、老头相处中很大的折磨和阻碍。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我意识到我性格上的这些毛病的时候，老友和美人娘亲已经用他们的方式把我的性格弊端变成我的性格属性，就像是事物并没有好坏，有的不过是如何对待。他们并未强行改变我，而是切入了与我磨合的方式，那就是——尊重我，尊重我性格的弊病，尊重我对事物的看法，尊重我对自身的处置，尊重我的每一次选择，尊重我的一切，在尊重的前提之下，引导我，该怎样走路，该怎样为人，该怎样，才是对自己负责。以尊重作为前提，我和美人娘亲和老头的故事才得以展开，否则我偏执的性格，一定会封闭自己，且拒绝外界的一切。

老头和美人娘亲在处理我的事情上，从来不会横加干涉，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会尊重，可能并不赞同我的处理方式，却也不会指责。早恋是其实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是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的，而对于没有经历和正在经历的人，那种感觉是拨云见雾，是水中捞月，一切都不真切，但是又像猫抓挠在心上一样，未知的欢喜和惶恐都是掺杂在一起的。我也早恋过，而且还夹杂在喜欢和被喜欢之间，于是乎，我也闯祸了，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对我表达好感的那个男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那个自己追求的男生，所以我就在某天放学之后，完成了值日和校园播音，去和那个追求自己的男生说明白，也忘记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总之说到了很晚，所以，自然而然得晚回家了，老头和美人娘亲急得满世界找我，给我的班主任打电话。其实在我看来，就是我能处理好我的事情，然后晚回家再说明，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看到老头和美人娘亲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为了一个可能和自己以后再不会有关系的人，让爱着自己的人担惊受怕，实在不应该。我和美人娘亲还有老头做了简单的解释，看着饭桌上老头准备的已经凉了的饭菜，纵使我在感情上再迟钝，那种心里不是滋味的感觉却是清清楚楚的。不过老头和美人娘亲没有再追问我很多，只要是我说的，他们就当真的，纵使那是一个很多家长都会认为绝对错误的“早恋问题”。我庆幸他们的不追问，那是对我的尊重，给我的体面。即便他们追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那时候，“早恋”在我的世界里，是一个难以说明的命题，不知对错，甚至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正常不正常。

再后来，高中毕业，填写院校志愿的时候，需要选择大学的主修专业，作为家长来说，喜欢女孩子以后是稳当一点的工作，比如老师，比如会计。但是一下子就被我否则掉了，我跟老头还有美人娘亲说，老师不适合我，如果希望以后我带出一群猴子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至于会计，估计我对数字的敏感度，没两天就得整个偷税漏税了，可能就能找个管吃管喝的地方去了。老头瞅着我头疼，最后我们实在不知道我想干嘛，我说就广告吧，至少这个我不反感。老头也不知道是被我磨得没脾气了，还是怎么，总之最后就拍板子了。后来大学毕业之后，我选择了北漂，还是先斩后奏的那种，等我安顿好了自己，实习工作也找到之后，我就电话和美人娘亲还有老头说了一下，我明显听到了电话另一边的短暂迟疑，然后就是他们熟悉的声音，问我缺不缺钱......我不知道别的家长，面对我这种随时都会有自己主意的孩子会不会头疼，但是我的老头和美人娘亲只是尊重我的选择，哪怕是先斩后奏。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底线的，如果我要是触犯法律和伤害了他人，我想，估计他们真要翻脸不认闺女了。

我在北京实习了一段时间后，和美人娘亲打电话，美人娘亲问了问我的近况，我说还好，美人娘亲再一次提到了我的先斩后奏，美人娘亲说，“无论是北漂还是其他什么都好，我和你爸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情，不犯法，不伤害他人，你决定了就去做，哪怕结果并不理想，但是至少你不会后悔，也不用担心你爸希望你以后干什么，他希望只是他希望的，你的人生只能你自己写，别人，哪怕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只有建议的权利，而你才可以决定要不要去做......”我本以为我的先斩后奏会有一顿的劈头盖脸，然而却没有，美人娘亲的话，是她的，也是老头的态度，而我欣喜的是他们的尊重。因为我的选择已经让他们在距离上无法触摸我，所以我就要确保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的健康和安全，这也是我能给他们的保证。

尊重也是彼此的，我懂老头和美人娘亲因尊重我所以给予我的放纵，所以我也会尊重他们的处世为人，不干涉，不会强加我的意志在他们身上。我不会干涉老头在外的朋友相处，即便是他的朋友是异性，即便是我很早就知道，一些阿姨喜欢老头，我相信老头的原则和尺度。我不会干涉美人娘亲的素面朝天，虽然我希望她能美美的，可以化妆什么的，但是我知道美人娘亲的世界只有单纯的吃喝睡，她不喜欢强加的意志和改变。我也不会干涉他们和上一辈人间的恩恩怨怨，无论怎样的恩怨和怎样的产生，那都是他们对事情的处理，是他们的选择，我不愿，也没权利干涉，这也是我对老头和美人最基本的尊重。

在我们仨之间也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守则，就是我们都不会动彼此的东西，哪怕是一张纸。我不经常在家，美人娘亲在给我收拾屋子的时候，都会提前和我说一声，所以尽管是可能有别人或者我写给别人的情书敞开放在窗台上，美人娘亲都不会看分毫。美人娘亲和老头的东西，我也不会动，如果是我清理房间的话，我都会和他们提前说，把我不该看的都收好。我们的手机不设置密码放在一边，谁也不会擅自查看。似乎是在一种自然而然的情况下，我们尊重彼此，也尊重彼此的人格，更尊重并给予对方独立的空间。或者是，也是因为这种无意为之的尊重，我们才能愿意放开彼此，去亲近，去相处，才会展开我们接下来每一天，这一路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