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天
我出生了,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周围那么嘈杂,包裹我的防火墙没了,八面来风的感觉。
我太累了,从黑暗中钻出来真不容易啊,我牙关紧咬,双手握拳,削尖了脑袋往外钻,我将身子缩到最小,就像猫会那种缩身术一样,我出来了,我真厉害。我几乎累成了一个小老头,身上有几处血印子,不知道是在哪里划伤的。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挑战,真不容易呀,我挺佩服自己的,我的身体这么大怎么出来的?我现在想起来都感叹不已啊,生命真是一个奇迹。
我的身上糊着血液粪便和尿液,当我的头钻出来的那一刻,我的脸上黏黏糊糊的,我不能睁开眼睛,但我听到了惊呼的声音:好大个的宝宝呀!
我第一个见到的是助产士,她毫不犹豫地把我的脐带剪断,我和母亲身体的链接戛然终止了,她似乎觉得还不够,挥起左手,“啪”一声打在我的屁股上,“哇” 我嚎啕大哭,气壮山河,“八斤六两,这么大一个婴儿,在困难时期出生,确实有点稀罕。
医院很白,怎么到处都是白的呢?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儿,护士非常熟练地剪掉了我和母亲的唯一的链接,我感觉到有点疼,就吭叽了一声,护士觉得不够嘹亮,朝着我的屁股打了一巴掌,她把我头朝下拎起来,然后又把我放到秤上一量,就喊出来了,八斤六两,这么大。
护士把我抱到我妈面前,我看见我妈的样子有点失望,她没我想象的那么漂亮,但是她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柔情。
她温柔地看着我,那是我后来长大以后再没有见到过的柔情。第二天,我才见到了我的爸爸。我爸爸很帅气,他高高的个子,他抱过了我,看了我半天,不断地夸着真好看。但是我知道他是有点遗憾的,因为我是老三,还是一个女孩儿。
接着我就听到母亲对父亲说,医院把我弄错了,我要去查一查,这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肯定不是我生的。我明明觉得在肚子里是一个男孩儿的语言的。护士跟他说,肯定没有搞错,这就是你的女儿。我当时就想,我一看到你们,就知道你们是我的父母,没发现我的鼻子也如此蒜头吗?这么明显的标记都看不出来!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觉得脸上热热的,这感觉还真奇妙,我在里边儿的时候,可没有感觉到这种自然的热量,太舒服了。我几乎昏昏欲睡了。
护士温柔的把我洗干净,放在一块白色的单子上,上上下下裹了一个严实,我想蹬一下小腿却宛如僵尸动弹不得。
我在里面的时候,就经常听我妈妈跟别人说话,凿壁偷光,卧薪尝胆,隔墙有耳,都是我那个时候提会到的。谁说年龄要从出生时候开始算?年龄要从在你妈妈的肚子里就开始算,因为你已经来到了世上。只是感知这个世界的时候隔着一层肚皮而已。
在那个食物短缺的年代,我在我妈肚子里边儿经常吃到的就是臭豆腐。妈妈特别爱吃臭豆腐,它在臭豆腐上撒一点儿香油,放一点儿葱花儿,然后抹到馒头和窝头上,就能饱餐一顿。
臭豆腐抹馒头或者窝头,竟然能把我吃得那么大,那么壮实,也真是奇迹了。我的胎教就是王致和的臭豆腐,散香油和葱花。对我来说那就是舌尖上的中国。后来,只要想到臭豆腐,我的口水就会忍不住飞流直下三千尺。
再后来我就见了姥姥,她把我抱回家,我的户口就落在了北京,当时在哪生的就落在哪,我也不知道我妈妈为什么要把我生在北京,后来上小学的时候,她还是把我迁走了。就是因为那么短暂地落了几年,之后,我的一生都拥有一个要归回故里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