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什么却记不清了
《何方伊人,在水之湄》
作者:沉梦
一
七月流火,蝉鸣清越。夜未央,千山墨色,陈梦倚在院中的老树下,轻摇蒲扇,枕着满天星斗银河渐渐睡去。
醒来时,耳边是流水潺潺,眼前是芦苇依依。
有些疑惑,陈梦伸出手来,却见是嫩白藕臂,一张嘴竟是哇哇哭声。
她穿了?饱读网络文学的陈梦极快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弃婴——被放置在一个破旧的木盆中,顺着悠悠江水一路游荡。
陈梦心中轻叹一声,只希望这是一个梦境,如若不然,一个只能咿咿呀呀的婴儿在这荒野之间能存活几日?
胡思乱想间,视线中突然多出了一双大手,陈梦抬头看去,登时惊为天人。这双手的主人,有着一副世无其二的清俊容颜。
“师父命我下山,世道是真的乱了。”隐隐约约,陈梦听他说道,声音中有些微的惊诧,“这个孩子……”
二
自那日被从江上捡回来,已经过了整整十六年,陈梦早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梦境,也没有那个梦能能让她清晰地记得每一日的一花一木、一虫一雀。
尽管陈梦做足了心理建设,这十六年却仍然令她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那日救她与汉水河畔的惊艳少年,竟是流芳千古的传奇军师诸葛亮,杜甫笔下“三顾频频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的蜀国丞相。
但现在,他是陈梦的兄长。
陈梦已经不叫陈梦,兄长给她起的名字叫做阿湄,取的是“所谓伊人,在水之湄”一句,想必是因为她是他从河畔捡回来的。
阿湄陪着兄长在隆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质朴生活,这位名动天下的人物抡起锄头在田间劳作时,正如传闻那般轻吟着《梁甫吟》。
有时他在山间抚琴,随意挽起的墨发落了几缕在雪白的长衫上,被晚风一吹,灵逸非凡。
像是人们口中的谪仙。
三
有一桩怪事,兄长不许阿湄下山。
隆中山并不高,但阿湄从没成功走出过山脚。
尽管诸葛亮是她心中崇拜之人,但被这般限制人身自由,阿湄依旧十分生气,数次与他理论。
她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了杨柳细腰的少女,他的容貌却一如当年,仅仅轮廓添了几分成熟。他脸上的表情永远很淡,不由分说地拒绝道:“不可以。”
阿湄知道,山下不太平。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据江东千里沃土的孙策,以及即将来到的皇叔刘备,是未来天下三分的主角。
刘皇叔来到隆中那日,早晨下了些小雪。阿湄推开门,见门外三个大汉。
美髯红面的是关羽,黑脸圆目的是张飞,站在最前面稍显文弱的应该就是汉昭烈帝刘备。
看惯了兄长的美貌,阿湄心中吐槽这三人长得是真寒碜。
三顾茅庐的故事家喻户晓,但问题是,阿湄同兄长在山上住了这许多年,从来没见过故事里的小童。
咬咬牙,阿湄决定亲自推动历史的车轮。
“先生今日出门远游,归期未定,请各位改日再来吧。”
岂料三人像是没见着她一般,只听刘备说道:“这般许久也无人应答,想必先生不在家中,我等另择时日再上门拜访吧。”
这是什么意思,她活生生一个大姑娘在他们眼里是空气吗?阿湄“喂”几声欲叫停三人,却依旧无人回应。
阿湄抬起手,十指渐渐呈现出一种透明的光晕,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心下大骇。
四
再醒来时,茅庐外银装素裹,不知是积压了几场大雪。
兄长收起纸伞,抖落一身风雪。也许是因为久睡眼花,阿湄见他时觉得面容一时有些陌生。
但他走到阿湄床前,又是熟悉的清俊疏冷。
“兄长不若见见这位刘皇叔。”
将醒之时,隐约听见结义三人二顾茅庐。
兄长沉眉敛目,神色淡然,语气不似作伪:“我不欲出山。”
怎么会!阿湄心中一震,急声道:“天下权势多在南北,然曹氏虽有明略,却更胜多疑,孙氏据守江东,进取不足,今天下危难,孙氏恐不可制衡于北。”
虽然天下最终落在司马氏的囊中,但如若曹操无人牵制,只怕司马懿也熬不得那么久,到时候曹魏一统江山,《三国演义》变成了《曹操列传》,历史岂非乱套?
没人当得起历史的罪人,阿湄苦口婆心,欲劝说兄长改变主意。
“阿湄希望我辅佐刘备?”他眸色深沉,清楚地映着阿湄的影子。阿湄落在这样的一双眼里,一时不能言语。
不,阿湄希望他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循着自己的心意,不必应那虎视狼顾的司马懿,也不必扶那上不了墙的烂泥阿斗,自自在在地,浑看人间万象风光。
但历史就是历史,贸然改变不知会谅出何等大祸。
她只能轻言:“刘皇叔需要兄长,蜀中百姓更需要兄长。”
翌日,阿湄病了,病得突如其来。
年前又下了几场大雪,阿湄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是卧龙诸葛,也无法令她每日清醒的时间更久。
渐渐地,阿湄对外界的感知,只剩下半梦半醒之间落在额上温热指尖的触碰。
是兄长吧,他从前身上都是冰冰凉凉的,不沾一点人间的烟火,如今却有了几分人情味。
年后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刘备三人再次来到茅庐,阿湄今日气色不错,兄长搀着她坐在屏风之后。
这便是后世闻名的《隆中对》,阿湄听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自己身形逐渐隐去。
兄长似有所觉,突然中断了谈话,快步行至榻前,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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