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别裁》29｜孔子的那帮学生（一）

        《论语》从第五篇《公冶长》开始，逐一介绍孔子学生的故事，第一个介绍的不是别人，可是孔子的女婿——公冶长。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公冶长是孔子的学生，在《史记》孔门弟子传，乃至《孔子家语》中，对公冶长的记录并不多，只在其他杂学中有关于他会鸟语的记载。至于他为什么会坐牢，也没有记载，只是孔子认为公冶长坐牢，并不是他真的罪有应得，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孔子的为人和识人。他绝不是要选一个有财、有势、有学位的人，才把女儿嫁给他。有意思的是孔子又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南容。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容是何许人也，为什么孔子要把侄女嫁给他？因为南容“三复白圭”。白圭就是一块玉，上古有篇《白圭》，是专门赞叹玉的诗。赞叹玉，并不是因为玉石价值高，而是赞吧它的“玉洁冰清”。南容读到这篇诗的时候，非常欣赏，再三地朗诵。孔子听到他再三朗诵这首诗，就把侄女嫁给了他。怎么越说越玄了！

        孔子平时注意考察自己的学生，他发现南容非常注重品德的修养，认为南容是一个有才具的人，如果处在太平时代，太平治世自然少不了他，而一旦到乱世，才能越高的人，艰难险阻也越多，甚至生命也越危险，但南容不会。因为南容在乱世也有善于自处、清以自守之道，他绝不会遭遇杀身之祸，可以免于刑戮。换句话说，南容不但有用世的才具，也擅于自处之道，因此孔子才把侄女嫁给他。

        南容虽然善于自处，但公冶长在学问修养上有更深的功夫，孔子认为公冶长比南容更了不起。但假如孔子把侄女嫁给坐过牢的公冶长，而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世家公子南容，可能会遭受世人的指责，所以他的做法恰恰相反。这里体现了孔子处世的原则。一个人如何做到治平之世，才具不被埋没；乱世之际，不会遭遇生命危险，实在颇为不易。

        第三个评论的学生为子贱，姓宓，名不齐，子贱是他的号。

        子胃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孔子说子贱真了不起，无论内在的修养品德，或是发挥于外的才能，宓子贱都可称得上是一个君子；假使现在有人认为鲁国没有一个君子，那么子贱这个人不就是君子吗？如果说这人不是君子，还有什么人可以说是君子呢？可想而知子贱在孔子心中的地位。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子贡看见孔子评论了三个同学，自己忍不住发问。老师你看我怎么样？孔子对他说，你是个东西。子贡赶紧再问，我是个什么东西？孔子说你是一个瑚琏。按中国人骂人的习惯，听了有点像骂人的话，不过那是我们想多了。

        “瑚琏”是古代的玉器，但不是普通的玉器，是古代用来供于庙堂之上，是“高、贵、清”的象征，它们平时不用，只在国家有大典的时候，才把瑚琏琏请出来亮一下相。子贡在孔子的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位能发挥特殊作用的人物。后来孔子的父母之国鲁国有难，就把子贡派了过去，结果子贡到各个国家走了一趟，游说诸侯，就把鲁国给稳定了下来。所以孔子说他形成了“高、贵、清”的风格，对低下的事情不屑去做，就成了这“瑚琏”的典型。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冉雍也是孔子的学生，号仲弓，比孔子少二十九岁，是平民出身，但孔子认为其有帝王之才。不知道谁看到孔子对冉雍太好，有点不服气，就对孔子说，你经常说冉雍非常好，他人是蛮好，优点不少，就是有一点，说起话来不太动听，态度上也不随和。“不佞”，这个佞说就是既会吹牛又会拍马的意思。不佞就是口子不好，态度也不很随和的样子。孔子听了这个人的话后，对他说：“焉用佞？”一个人为什么要耍嘴皮子呢？“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他说耍嘴皮子是最可怕的，会讲话的人，常犯一个毛病，喜欢用嘴巴得罪别人或刻薄别人。说话刻薄的人，也容易被别人讨厌。假如一个人没有做到仁的修养，光是利嘴有什么用？

        所以说孔子的学生各有各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