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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如大梦一场

2023-12-07  本文已影响0人  船长_a149

郑重声明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你有没有觉得,梦境中,自己真的很笨?明明看见窄巷中狂犬狺狺,自己怕的要命,却挪不动脚步?意识觉察到有某种恐怖的东西,比如恶狼,披发鬼,或肮脏的骷髅在身边窥伺,自己恐惧异常,感觉浑身发冷,胸腔几乎炸裂,却丝毫动弹不得?醒后满身热汗,惊恐又暗狠自己竟如同木偶。

少时身体羸弱多病,梦里尽是陌生与凶险的境地,好似被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带来带去,今晚去一个山丘,隔天到了另一处荒径。干硬的空旷,寂灭的荒凉,四周向来没见过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有点生气的活物也没有。仿若这是一个启示,要自己随时进入茫昧不可知的地界。

直接引发我一场灾病的梦,或说是一场灾病的预示的梦,发生在七岁那年的秋后。朦胧中,进入一片异域的空间。光源不知在哪儿,幽暗的远处,迷迷濛濛的像一团团破败的棉絮,天空(如果可以称之为天空的话)低垂到荒丘顶上,那庞大而圆的山丘,有着一道宽大的斜坡,感觉自己是一下子就来到那里的,在斜坡上孤独地站立,犹如置身无边的荒原。那种场面不是七岁的孩童所能理解,就如现代的一个人突然站在火星上。脑海空空洞洞,心身已被不可名状的恐惧彻底攫住。若到此止步,还不至于引起我的灾病,更为可怕的是,没弄清楚从什么方向,蹿出来一个狼头驴身的怪物,猛地就出现在身边,即使在梦中我也感到眼前一黑,然后黑屏。

几天后,我才睁开了眼。模糊中,首先看到了母亲憔悴的脸,疲惫而矍铄,通红的眼里闪着光彩,那是与绝望抗争后失而复得的希望之火,火中跳动着颤抖的声波,似从遥远的天际飘来。一声声轻唤,唤醒了我的神智,我双眼缓慢地聚焦,听觉也逐渐清晰起来。母亲拿着我的手,告诉我说,是你姨把你从阴曹地府拉回来的,是你姨救了你。

救了我命的姨,不是我的亲姨,是邻村一个女先生,就是历经磨难后忽然有了神通的人。这样的人几乎每个村庄都有,正像每村都有一两座庙宇,每村都有一两个傻子或疯子一样。老人们说,这都是命数,是村庄的阴阳之轮自然磨合的天理。

我的村庄往西二里地,就是我姨的村庄。母亲挎一个竹条篮子,外面蒙了一块儿带碎花的红布。村西的小桥下早已没了水流,干瘦的河槽里东一片茅草,西一丛醋溜酸(一种草),它们彼此互不打量,在晚秋的日照下都活成了隐士。过了小桥就是村外。我跟着母亲,踩着土路,脑海里仍在回放着梦境。对于那个狼头驴身的东西为什么要加害我而不是别人,那究竟是什么怪物,母亲说得很含糊,许是不让我从此留下阴影。过了一会儿,母亲又说,每年要到姨家祷告一次,连去三年,以后就有神灵跟着我护佑我了。说来可笑,我当时认为,到姨家祷告次数越多越好,因而我去的不止三年,后几年是我自己坚持要去的,一个人去,熟门熟路,姨还让我吃了饭。记得土路向南略微弯曲处,路边有一棵粗大的柏树,树下掉落很多土黄色的柏树籽,拿起一闻,有一股药材香。据说柏树籽可以制作燃香,点燃后插在神案上的香炉里。姨家就有一个大香炉,里面插了一架香火的山。姨家的墙外有一棵杜梨树,我每次都会设法摘些带回去,用搪瓷罐儿闷起来慢慢吃。

年龄再大一些,恐惧的梦少了,同时梦境更庞杂了,但内容大都不具启示意义,甚或与自己没什么关联。比如,漫无目的的行走或急跑;下雨时找不到伞;黄黄的月亮忽然成了白白的日头,令人沮丧懊恼。画面有时光怪陆离,张三丰嚎啕大哭,诸葛孔明在狼吞虎咽,赛场上的运动员跳进游泳池里对打,隔壁家的狗一直跟主人争吵,不一而足。沥沥拉拉,磨磨蹭蹭,醒后很快就忘了大半。然而,由自己亲历的活动所引发的梦,还是很鲜活的,效果也立竿见影。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天旱,村头知了的叫声像一阵阵暴雨,来回地冲刷,一切都被叫声的雨雾笼罩。有时又像一挂瀑布,哗哗地宣泄,无始无终。早已厌烦了抓知了,见到落在草丛里的知了也不会瞅一眼。青蛙爬在浅土窝里,露出发烫的皮肤——更不会抓它们,见了它们就绕开。几个玩伴早有新的打算:到村后的荒冢里探险。

河渠边,柳树下,坟包几堆,石碑一块。荒草漫过膝盖,鼠洞兔窝交错。我顿生却意,又不敢离开众人,只得在一旁观看。几个伙伴玩得离谱了,带头大哥手握一柄木刀,游走于坟茔之间,小弟们鱼贯尾随;大哥对着坟头大喝一声:“俺就是不怕你!”,小弟们跟一句;“就是不怕!”。不时风起,树摇草伏,我们急急地爬过沟渠,狼狈至极。回头一望,只有坟上的大柳树呼呼风响,别处却风平浪静,知了在村头叫得正欢。

当晚有梦。似是被人围住诘问,喋喋复喋喋,鸹噪不休,大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带头大哥尤为明显,两天昏昏迷迷,像极了中暑。或许就是中了暑,那天午后的热浪,足以把空气烤成蒸汽。

你看,我净说些梦话,显得多么无聊。其实,梦是属于思想与哲学的,先哲的话自是经典。弗洛伊德说,梦并不是荒诞的,是完全有意义的精神现象,并非空穴来风。亚里士多德也说,噩梦很可能是疾病的预兆。坎伯说得更富诗情:神话是众人的梦,梦是私人的神话。对极了,我很喜欢坎伯老师的后半句。即便凡夫俗子,在他的意识深处也得有神话;若窘困,更得有神话。

我还深信,梦是有先验性的。

……高耸的山体,明明灭灭的光线,不知是黎明还是傍晚。危崖上一窟窟的洞穴,洞外一排排的脚手架,暗影中一些人进进出出,在紧张地施工。仿佛有一声旁白:“都要到山里避避了。”我到过很多想象不到的地方,故而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这时,一个年轻的美妇走出来(天知道她有多大年纪),凛然而妩媚,像洛神?像村妇?感觉都像。她似是早已明白我的到来,领着我参观了几处机关暗道似的地方,又指着地上一个圆圆的水坑让我看。谁知我还没到坑口,她就双手把我推了下去。真是一条暗河!光滑的洞壁,腐朽的气息,一略而过,我被水流冲得跌跌撞撞,最后旋转着落进了一方大的池塘……

此梦后不久,折磨我恒久的腰椎间盘突出,或许是医者的妙手回春而自然康复,也或许是沐浴了梦中的“圣汤”,竟然日见其轻。而对于病情的好转与梦境之间的神奇关联,我至今也没弄明白。

这样的梦,愈多愈好。倘若可能,我宁愿时时入梦,最好是淋漓的饕餮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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