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生》(三)随笔
我家在村子的南面,且几乎在村头。我家屋西,除了一条泥路——也即乡道——便是村里贯穿南北的小河;屋东,不几十步,有一洼唤作“三角漾”的水池,约有一二亩。我只须迤南走几十步,跨过三角漾与小河分隔的几丈长的低坝,然后,踅入西面,渡过一座单块楼板垒成的桥面,再向西走百步,即几乎到了大队部。
但这是我住老宅时,我去大队部的情形。我在那时,已经有几年移到了附近的新居。只老宅和新居,相去大队部,在距离上却几乎没有出入。
记忆里,大队部在那时很有些雄伟:一长排二层高的楼;并且,在它附近,总设有几间门面的厂房,却是平房;全是织机,声音很大。到我上初中时,厂的主人已一易再易,已经变作姓徐的老头。他其时四五十岁,身量不高,但看上去很精明的样子。
那时,我祖母年事不高,才七十头上。她很勤劳,除了田头地上,还很热衷去大队部徐姓的厂里拾硬纸板。她很有几回当着我的面夸奖泉生——其时我还不认识泉生——,祖母说:
“泉生特意将硬纸板留着给我!他人真好!”我后来才知道,类似祖母一样去厂区捡的另有几位老太。那么,难怪祖母几乎要感戴他了。
我现在记不起来,我何以会和泉生下起棋来。我只记得,泉生所住的那间狭小的平房,只容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方桌。那间屋子,斜对着那排整饬的厂房,在厂房的最东面,却孤零零地与厂房割裂开来,正好在小河转弯的角上。
我那时惊喜地发现,泉生原来下得一手好棋;我是每战必败。但我似乎天生对于棋很有些兴趣,且其时大约是我中考后的暑假,我于是几乎每日里都去泉生处下棋。而泉生,他所作的差事,似乎的确闲得很,他也很热衷同我下。他并且告诉我,他们村上有一位在部队里的,他下棋才厉害呢。据泉生说,那个人——我现在不妨称他军官——可以让他一匹马。那么,军官的棋实在厉害;我可是连泉生都下不过。我内心里对于军官几乎崇拜地说。而同时,我好像明白了泉生棋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