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布置什么作业呢？
1
星期一上午课前，教室里乱哄哄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有的在相互比较发型衣服，有的在谈街头奇遇，有的在谈《琅琊榜》，当然他们有的已经完成作业了，有的干脆不理睬作业那回事，只有小蔡在慌慌张张地写。
“大头，你用得着那么认真吗？咱是啥水平，能考上县一中？大学校门是为别人开的。来，我帮你写！”同桌李莉撇撇嘴，阴阳怪气的。
哼，瞧你那小样儿吧，咋着说我成绩也比你好多了，整天不是喳喳喳，就是拿着别人的作业抄，傻不拉几的，你还想拉我走下坡路，没门。
“不中，像我这样的人，虽说成绩中不溜儿，可也总是踏实认真的……”
“哟，哟，别人还没咋夸你呢，你可就胖得喘起来了，啥德行！老师也是，你布置什么作业呢，我就不稀得作。来，我替你写！”李莉那张小嘴撅得能拴头驴，不容分说，就把小蔡的语文作业拽过去了，他扭头只得说：“你得尽量和我写得一样，语文老师火眼金睛啊！”
“你放心，我天生会模仿人写字，这关过去，你得感谢我啊！”李莉故意轻描淡写。
“嗯嗯！”小蔡只有点头的份儿，心想：“好男不和女斗，有空我把你写的撕了重写。”
2
大课间时，小蔡刚进教室，李莉扯着嗓子喊“大头，课代表收作业，我把你写的交了啊”，还一边挤眉弄眼。
“啊，谁让你多管闲事的？”——糟了，还不如不交，语文老师肯定能查出我的作业找人替写，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本大头在老师眼中还是不错的，这下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这个黄毛丫头！
老师，你布置什么作业呢？现在复习资料那么多，我们能做过来吗？我们一到星期，上街转转，看看电视，瞅一眼手机，再洗洗澡换换衣服，哪有时间啊？何况，教导主任布置些物理的，政教主任布置些历史的，副校长布置些政治的，班主任布置些英语的，这些人我们惹不起，不管写还是抄，都能应付应付，你说你语文老师还来凑什么热闹啊?
偏偏语文老师你还那么认真，古诗词古文一个个要到你跟前背，作文谁是抄的，你一眼就看出了，有些抄出笑话，你还专门在课堂上掂出来，让大家哈哈大笑，我们瞧见刘大个子的脸都涨红得像红富士苹果，他再也不和你顶嘴，谁让他抄作文把他自己也抄成女的了。其实，你不知道，我们抄的优秀作文正符合了我们这个年龄段对学校、家庭、自然状态的浅显认知罢了，可如果与自己的生活实际离得太远，当然就只能成为笑柄，刘大个子尚且如此，何况如我一般老老实实作文的人呢?
对你布置的作业，我可总是保质保量去完成，大多时候学生看人下菜，你只是一般的课任教师，抓不住他们的生杀大权，还不能动手，不过，现在已经是九年级下学期了，该学习想学习的都已采取行动了，咱们班那几个苗子晚上下自习到寝室还在背历史呢，早上6点多就进教室了，对我这样不上不下的同学，你不会放弃的，对吧。
九年级上学期，正是在你的严格要求下，我才没不及格，成绩反正比八年级还好一芝麻呢。你让我们多进行课外阅读，进行课外摘抄和星期天作业一同交，在你督促下，虽然总有人不交，可我总按时交，因为我忘不了你看到我时的温和笑脸，那笑容并不漂亮，再或者说你长得也并不好看，可我就是喜欢啊。
有时，老师对李莉某时的出神行为却报以严厉的眼神。谁让她上课有时书掀在一页一节都不会再动，除非老师忽然间盯住不动，我赶忙敲一下她胳膊，她才仿佛从梦中醒来，看看我的书页，看看我写了几个字，再拿起笔准备写，还没开始，老师的眼光又落到别处，她搁下笔，重游梦乡，我俩井水不犯河水。
那么，老师会如何处罚我呢?
整整一天，我们上了一节又一节，可能语文老师还没发现吧，山雨欲来之前湖水得以暂时平静，可我却在课堂上出神了一次又一次。
李莉这丫头做的好事！
也许当时我应该找老师拿回作业本，再补上偷偷交上就好了，现在已下午放学，我无法补救，也许老师最终还没发现呢。
3
看着大头魂不守舍的样儿，我止不住的偷着乐，可面上尽量不表现出来，毕竟是我自愿替他写的，最后那个老女巫还得批评他，我心里总有点不落忍。
平日里，班主任的英语课大头读得多大声，多认真，好像一出声他就能记牢一样，不还是得花时间去记，每次考试他不就比我高那一二十分，也无法及格嘛。
现在，他愁眉苦脸，嘴也张不开了，竟在抠手指头，多大点事嘛!
哎哟，老女巫看到她一向信任的踏实学生还会让人替写作业，若能面目扭曲，柳眉倒竖，再嘶哑着吼出一些狠毒的话儿来，让同桌瑟瑟发抖，那他不恨死我了？
上午交他作业时，嘻嘻哈哈的，只想看看平时不多说话的他会不会气恼，会不会满面堆笑，和我多说几句话。和他坐同桌，咋这么倒霉急人，我好说好动，乍乍乎乎，他沉默寡言，啥时也不能像“小喇叭”康玲和“大长腿”李彬那样说说笑笑的，学不会也不寂寞，多好！
“大头，别着急，语文老师训你了，你只管供出我就得了，我替你挡着”，我再一次对他真心地说。
4
这个蔡文达，平时不声不响的，踏实认真的男孩子，竟然让别人替做作业，不可思议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长相，秀丽秀气的；说话，轻声轻气的；坐姿，端端正正的；背书，安安静静的；对着我背书时，有时却努力得结结巴巴。那次课间和别人说话时，笑了，白净的脸上现出一对小酒窝，多喜人!
可别说，这个同学课间和别的同学打乒乓球，却有一手。跳起，挥拍，推球，扇球，一连把同台同学淘汰下去三个，他也面不改色，可他个子也不太高呀，只是头略圆些。
成绩一般化，也算可以吧，怎么这样做作业？
我还布置什么作业呢？还有三个多月就中考了，有些同学已经在努力，另外一些根本没在乎作业，交的总是那仨仨俩俩，做得也特别认真，他做不完，不交也可以，或者补补再交，我也没特别逼准，干嘛要让别人替做，给我添堵呢？
我思前想后，仔细看一下字体，端端正正，分分朗朗的，这是女生写的！也没听说，他和班上或班外哪个同学来往密切，课堂上也没发现他和前后左右的同学小声说话呀，难不成是哪个女生逞能自愿替他写的？
对照名字，女同学的作文字体一一在我的脑子里一一闪过，锁定在小蔡同桌李莉身上，李莉肯替他写，那么一个轻易不抬头不动脑不动笔的女孩子？
小蔡到办公室里，低着头，欲言又止。
“是李莉替你写的？”我微笑着平声问道。
“嗯。”他抬起头，两只大眼看着我——没疑问了。
“李莉自己的星期天作业还不交呢?以前交的也不经常，她怎么会替你写?你让她写的?”
“没，她自愿的。”
“为啥?”
“不知道。”
“那你回去后问问，我过一段时间也会问问。那这次作业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快中考了，同学们总不能不做作业，我总不能不布置吧？”老师继续微笑。
“老师，我补补重交，以后认真做。”
5
“咦，大头，语文老师没生气?没批评你？我怎么看你啥事没有一身轻松呢?”李莉嘻嘻笑着，脸上白里透红，一片诧异。
“我说，太阳从西边出了，你恁好哩，自愿替我做作业，愿来是搞恶作剧，让语文老师生气，让她批评我，你安的什么心！”小蔡不自觉地大声说，郁闷，不平。
“别生气，别生气，别和她一般见识。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同学纷纷扭过头劝他。
“你才头发长见识短呢，我抗议，不能打倒一啊。”小喇叭马上反击。
有些人唯恐教室不乱，李莉无话可说。
“大头，对老师说说，罚她，看她以后敢再不交语文作业，她想做就叫她多做点。”有人提议。
“还做啥作业呢?”
“哪能不做作业，不光是李莉，咱们所有人都得做，这建议给老师提提，他会采取措施的吧？”小蔡内心有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