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阎连科小说3
潘金莲从《水浒传》开始就被定性为淫妇、荡妇、毒妇,是美丽与丑恶结合的典型。而在现当代文学中不乏重新塑造潘金莲形象的作品,通过作者的介入对潘金莲有了重新的定位,而阎连科对潘金莲却是做了彻头彻尾的翻案,他将置于潘金莲头上的淫妇、荡妇毒妇的罪名除去,变成了一个单纯、对爱情执著而坚守的女性。阎连科给金莲的正名可谓是彻底的,可他给了金莲清白,却将她置于了一个并不清白的世界,一个为权力追逐,为权力挣扎的世界,而金莲在这个权力世界中开始了自己情与权的挣扎。
第一,“刘街”“西门镇”。阎连科对底层乡民的苦难书写中,权力关系是一个重要的内容。在《金莲,你好》中,不论是刘街,还是西门镇都是一个权力的象征,一个更大的权利场。在刘街,老大不再卖他的炊饼,而是整天闷在田地里的穷苦人,他的默默无闻,他的忍气吞声都与他无权又无钱的身份是密切相关的;老二是一个向往权力,追逐权力的典型;村长庆是刘街的主宰者,他掌控着刘街的一切。村长取代了西门成为一个代号,县长、李主任,都没有提及姓名而使用职位代称,也可以看出刘街是一个权力笼罩的地方。在西门镇,金莲半年后回家时看到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权力笼罩着的场景,金莲回乡是否被迎接取决于李主任对金莲的态度,老二在金莲回乡后的第一次出场是一身整齐的警服,这一切展现了西门镇从外到内的权力场。
第二,“权力”“情感”。在刘街,金莲也是与权力相互联系的,甚至是拥有一定权力的。老大终日守在田里,洗衣做饭,而金莲经营着金莲服装店,金钱的收入使她与家庭的权力联系在一起;老二追逐权力,却无力于权力,老二权力的获得,都是金莲争取而来;西门镇的成立耗费了村长庆的心力,最后却是金莲出卖了自我而成就西门镇。然而金莲的权力的要求是为了老二的感情,她的感情与权力始终纠缠在一起。愿意嫁给老大,是因为看上了老二,可以跟老二“相守”;愿意多次到村长家,是因为希望可以用权力的获得换取老二的爱;愿意出卖自我,是因为老二一句“当然去”的话。
第三,“情感”“逃离”。在金莲第一次离开西门镇的时候,金莲的权力和情感是可以平衡的,她在老二的赞同声中,在老老少少的相送和村长庆的鞠躬中离开刘街。然而到了洛阳,到了李主任的家里,这个关系开始失衡了。李主任前妻的吵闹和李主任的无奈逼走了金莲,而真正逼走金莲的是李主任前妻市委副书记和深圳富商女儿的身份,权和钱双重的权威让金莲败得溃不成军。权力的失衡让她重新回归到感情,回到刘街,刘街已经更名为西门镇,权力和金钱主宰的西门镇。这样的西门镇让金莲对自家的院落产生了陌生感,让她对老二的爱恋也变得模糊,对啥都能应付自如,能自我决断……不仅对老二的离去感到无所谓,而且还对自己能对老二产生无所谓的感觉感到一丝欣慰。至此金莲对仅剩的感情也开始有了无所谓的态度,而老二异常意外的降临让金莲的感情从无所谓伤心到了绝望。老二在拥有了权力之后对金莲的性爱要求带有着利益与金钱的味道,这种已经变质的感情让金莲恐惧,让金莲后退。当唯一渴望的纯洁的情感也消失得荡然无存的时候,金莲能做的选择也只有离开,只有逃离。
阎连科在小说后记中表示,这篇小说书写了他在16岁的一些“杂念”,核心是对潘金莲的同情和怜悯。他感到自《水浒传》和《金瓶梅》问世以来,历朝历代都把潘金莲当作千古淫妇的标本,其实,这样的认知是非理性的,是不公正的,是施耐庵设下的陷阱。作者于是想为潘金莲鸣不平,他要为她写出一篇“平反昭雪”的小说,要对她说一声“金莲,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