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跟他说话，他直接让我滚
01
过年的时候，因为受疫情影响，在家没事便开始鼓捣旧物，一不小心翻出了初三时候的毕业照。
看着这张有点发卷的照片，有些人太久没联系，我已经叫不出名字来了，每次都得翻过面来看看他们的名字，才能想起有关他们的片段。
当我看到他时，虽然同样很久没联系，但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那是我最后一次跟他说话。当他用冷冷的余光看了我一眼，并低声说了“滚”的时候，我错愕了。
那时候的我只觉得他太不近人情，难以沟通，明明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作为同班同学，看到你一个人趴在走廊上，善意的打声招呼而已。
后来我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遭受这样子的“问候”。
几乎所有想去跟他搭话的人，无论善意还是恶意，只要你是笑着对他说的，他都会认为你在嘲笑他，而他的回应也是：“滚”。
02
他叫小灿，和我是初中同学，我们初中三年都在同一个班级里。虽然是这样，但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过话。
第一次见到他时，只感觉他很高，头发蓬松，浓眉大眼，但似乎总是佝偻着，不敢和别人对视。
他的眼睛有点对眼，也因为这样，他被被取了一个“阿鸡”的绰号。
那个时候的我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我们轻而易举开出的玩笑，对别人来说却是一种暴力，戏谑却难以忘怀的疼痛。
也因为这样，我们班里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特别愿意去捉弄他，而每次用“阿鸡”这个外号去戏谑地去喊他时，他都会奋起反击，或追赶，或斗嘴。
总之，这些变成了他们每日的把戏，每天的课间操，放学后总会出现。而其他人也懒得去管，毕竟十几岁的年纪，躁动的心总安静不下来。
但是说来也奇怪，除了每次吵架之外，我也未曾见过他们和小灿多说一句话。
他们不算朋友，小灿顶多就是他们课间消遣的乐子罢了。
03
有一次，班里那几个调皮的学生又在笑他，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其中一个叫小一，他和小灿差不多高，一脸青春痘，但他体格更为强壮，是个名副其实的胖子。
也正是如此，他欺负起谁都肆无忌惮。另一方面，小一伶牙俐齿的，而小灿平时沉默寡言，斗嘴往往斗不过他，每次都只能被他气的直哆嗦。
而越是这样，他们就越高兴。
他们围在他身边，用狗尾巴草逗他玩，小灿睥睨了他们一眼，似乎想用自己恶狠狠的眼神来震慑他们，表示不要惹自己。
但小一的一句话顿时让他哑口无言：“你们看阿鸡，连瞪人都不知道看哪里，眼珠子都不看人的。”
小灿错愕了，他万万没想到小一会说出这句话，平淡无奇却杀伤力十足，他回过眼神，只能低声说了一句：“滚”。
小一和其他人似乎有点失望，本以为他会暴跳如雷，像往日那样，追打起来。看他这幅反应，便觉得有些无趣了，悻悻离开。
少年时代看似天真烂漫，但心思实则敏感无比，往往一句戏言，便贯穿了整个青春。
上天给了他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他却觉得所有人都对他恶意满满。
04
他没有办法把眼睛藏起来。从那以后，小灿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背部也开始佝偻了起来，走到哪儿，头似乎都不敢抬起来，生怕别人又说他讲话不看人。
后来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小一又挑衅他，不过这次，小灿没有忍住，吵不过，两个人便在课堂扭打起来了。
可是小灿哪儿打的过他，他身高虽然和自己差不多，却肥壮的可怕。
在大家都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衣服时候，他还是球衣短裤喝凉水。没两下子，小灿就被他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并一边吼叫：阿鸟，你想干什么？
课堂瞬间中止，所有学生哄的一下转过身来，目光顿时聚集在他们身上
在全班人面前出糗，这比小一打在自己身上，要痛得多。
他支支吾吾，想争辩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哽咽了。他瞬间红了眼眶。
所幸，没一会他们被老师拉开了。
两个人都被叫到了办公室去，小灿一肚子委屈，却支支吾吾的，始终说不出自己的悲愤交加，而老师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而小一厉嘴尖牙的，抢过话头就一顿扯，生生把自己的挑衅说成了是小灿的不近人情。
而最可怕的是，老师居然也信了他的话，小灿没有办法，两个人都没受伤。他只能听老师的，嗫嚅着跟他握手言和，而这件事情就此打住，翻篇过去。
而我们，也从来没有为他打抱不平，没有争辩过一丝一毫，似乎一切都理所应当。
没过几天，老师来教室喊了另外一个同学去办公室，了解小灿的情况。也因为这样，我才知道了小灿在班上还有个弟弟，这让我十分震惊。
他们兄弟不仅长得不像，而且性格也相差甚远，一个活泼开朗，往来学校也都是结伴同行；一个沉默寡言，内向孤僻，就连自己亲弟都和自己形同陌路。
他弟弟在学校也从来都没有找他说过话，在他被捉弄时，也从来都没有出面帮他顶下局面。放学后，也都是各自回家。
他们从未让我联想到他们是兄弟。
而老师叫他弟弟去，无非就是了解一下小灿在班级的情况。而他弟弟的回答却是：“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小灿和他的座位无非一米远，放个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让我十分想不通，明明是兄弟，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05
这件事情之后，他便更加孤僻了，上课安安静静听着老师讲课，按时完成作业；下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偶尔站在走廊，看看风景；他从未迟到，从未早退，成绩却是班里倒数的那个，人际也是最边缘的那个。
而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被“孤立”的那个人，或者可以说是，他把我们班上的其他人都孤立了。
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回家，没人陪他玩他就自己散步，踢踏着脚边的石头，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的走。
他独立的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偶尔有人想去跟他搭话，故作轻松的几句玩笑，想不到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滚”。
因为害怕被嘲笑而结束，所以他避免了一切开始。
后来我看他一个人站在走廊，也想去找他聊聊天。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他并没有判断我是善意，还是恶意，便直接把我拒之门外。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说话。当他用冷冷的余光看了我一眼，并低声说了“滚”的时候，我错愕了。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他也这样子，直到初中毕业，直接消失在所有人眼中，进入社会。
06
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初中也匆匆毕业过去许多年了，当初总是捉弄他的那几个人，如今也都已经长大，各奔东西。
但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后来我问我的朋友：你们还记得那个叫小灿的吗？
“小灿？哪个？我怎么没听过？”
“就是以前总是被捉弄的，外号叫阿鸡的。”
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自己的学生生涯中，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因为总被嘲笑，因为被一直被旁观，而变得沉默寡言、孤僻而敏感。
我看着手里的那一个一个稚嫩的脸颊，那一个个少年，如今他们中，有的升入大学，有的进入社会，也有的早已为人父母。
我把照片默默地收好，放起来。
但像小灿这样子的少年，在某个角落里，或许还有很多很多。
只希望有人比我更早的发现他们，没有偏见，没有恶意，他们笑起来，应该也是少年时代最灿烂的模样。
和你讲那些记忆深刻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