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老上海。

    李文舒十六岁了。阿娘给她买了第一盒胭脂，桃红色的，和她嫩白的脸蛋很是相称。

    她挖出雪花膏在手心搓揉，仔仔细细的在脸上铺开，随即涂上一层扑粉，描眉，涂口红。小心翼翼的打开那盒胭脂，涂在眼皮上，脸蛋上。

    她第一次穿上了旗袍。

    那样子真的很美。

    那日她于宴会上与莫二少爷相识，莫二家是近几年做旗袍手艺的，那日他见了文淑就再没移开眼。

    文淑爱上了旗袍，莫二爱上了她，家世相称，文淑就成了莫二的妻。

    文淑爱的很，一针一线，就连领口的扣子都得亲自操弄。

    又过几年，文淑给莫二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仙儿。而那时中国工业发展逐渐稳步，手工业逐渐没落，老莫家也便没落了。

    而文淑还是在没日没夜的刺绣，缝制，已是痴狂，莫二甚是娇惯，也随她去。

    如此又几年，惨淡经营，日子平淡，但胜在子女绕膝，夫妻恩爱。

    仙儿十六岁了，文淑给她买了盒胭脂，还亲手为她缝制了一件旗袍。

      仙儿用手挖出雪花膏，在手心搓揉，仔仔细细的在脸上铺开，随即涂上一层扑粉，描眉，涂口红。小心翼翼的打开那盒胭脂，抹在眼皮上，脸蛋上。

      夫妻俩看着仙儿，只觉甚是可爱。

      可仙儿却不爱旗袍，不肯穿，也不懂母亲为何痴迷。

      再过几年文革爆发，街上大大小小游行，各地来的红卫兵，喊着“废四旧”的口号。而“资产阶级情调”的旗袍也理所应当在此一列。

      莫二文淑都被捉了去，进行批斗。文淑不觉得这旗袍算得上是哪门子的旧，她爱它，不肯低头，莫二便也不低头。最后只能愈演愈烈，仙儿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声嘶力竭的在批斗大会上与他们断绝关系，一口气跑到了北平。

    再没了父母。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旗袍复兴，全世界都在穿旗袍。

    仙儿重回故里，已是一去几十年，岁月不饶人，仙儿也不再年轻。

    仙儿辗转多年，唯一没丢下的只有十六岁那年的那盒胭脂和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那件旗袍。

    如今她第一次穿上，觉得自己的模样好看极了，突然就有些想念母亲。